第265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没有穿白大褂，只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侧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玻璃，落在里面那个瘫坐的身影上。
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种沉沉的、化不开的凝重。
陆铮走过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昭闻声转过头。她的脸上没有破案后的轻松，反而笼罩着一层深重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悲悯。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苦涩、近乎虚无的笑意：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洞察，目光重新投向玻璃窗后，“就凭着一腔被嫉妒和贪婪烧坏的脑子，加上一点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听来的愚昧邪说……轻而易举地，就撕碎了这么多条命，碾碎了好几个家……”
她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背后的真相……太脏了，脏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铮站在她身边，目光同样落在玻璃窗后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身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沉重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沉默片刻，侧过身，抬起手，宽厚温热的手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的熟稔，轻轻落在秦昭纤瘦却挺直的肩头，安抚性地拍了拍。
“这次，真的多亏你了，秦法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真诚的谢意，“没有你敏锐的嗅觉和那些关键性的推断，从符纸灰烬到‘打生桩’的联想……这个案子，不可能这么快水落石出。”
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清晰的热度和力量感。
秦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那触碰来得太自然，太……熟悉。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从被触碰的肩头蔓延开，直冲心口，与那片沉滞的闷痛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
她甚至忘了第一时间避开。
陆铮似乎也察觉到了掌下瞬间的僵硬，他的手停顿了不到一秒，便极其自然地收了回去，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纯粹的工作伙伴间的赞赏与安慰。
“职责所在。”秦昭垂下眼帘，迅速收敛起所有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静，只有微微加快的心跳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嗯。”陆铮应了一声，目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
他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解锁，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很自然地递到秦昭面前。
“我还没有秦法医的手机号。”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询问工作对接，眼神却带着不容错辩的专注。
秦昭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新建联系人的空白页面。
她迟疑了不到半秒，伸出指尖。
指尖触碰冰凉的屏幕，留下细微的湿痕。
她快速地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按下了保存键。动作干脆利落。
陆铮收回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串新存入的数字上，低声念了一遍号码，像是在确认。
然后他抬眼，看向秦昭：“微信……是同号吗？”
“是。”秦昭点头。
“好。”陆铮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那我加你了。你……记得通过一下。”他的语气依旧平稳，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探寻，牢牢锁在秦昭脸上。
秦昭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去掏，只是迎上陆铮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好。”
走廊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结案的压力似乎卸去了一些，但另一种更微妙、更难以言喻的东西，却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动。
那串数字，那个即将被通过的微信好友请求，像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轻叩响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秦昭率先移开目光，侧身道：“所里还有些后续报告要处理，我先过去了，陆队。”
“嗯。”陆铮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转角。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个刚刚存入的名字——秦昭。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两个字。
一股极其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麻痒感，毫无预兆地从指尖窜起，沿着手臂的神经末梢，一路蔓延至心口，与那片沉甸甸的闷痛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他微微蹙起眉头，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用指腹用力按压了一下左胸心脏的位置。
那里，心跳沉稳有力，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悸动。
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向刑侦队办公室的方向，步伐依旧沉稳，背影在走廊清冷的灯光下拉得很长。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个等待“通过”的微信好友请求界面，像一个无声的锚点，抛向未知的深水区。
周六的法医所大院，难得的宁静。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清香。
秦昭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手袋。
白色的连衣裙在微风中拂动，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同色的帆布鞋显得清爽利落。
长发随意披散，被风拂过，几缕发丝调皮地掠过她白皙的颈侧和脸颊。
她刚走出大门，便看到陆铮的身影从刑侦队那栋小楼里出来。
他似乎也刚忙完，正低头整理着袖口。
阳光落在他挺拔的肩上，深色的衬衫衬得他肩背线条格外利落。
听到脚步声，陆铮下意识地回头。
目光相接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见过她穿着防护服的严谨，见过她面对尸骸时的冷静，也见过她疲惫不堪的倦容。
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意识到，她原来……如此好看。
那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仿佛将周围所有的光都吸聚到了她身上，清丽得如同雨后初绽的栀子。
风吹动她的发丝，拂过她带着浅浅笑意的唇角。
陆铮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漏跳了半拍。
他看得有些呆了。
“秦法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脸上随即漾开一个温和的笑容，驱散了片刻的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