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这样…也算…你陪着我了

陆铮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

他不再看地上的赵七,任由秦昭拉着,转身,大步跨出门槛。

房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里面令人心碎的嘶嚎与撞击声。

静室内,再无旁人。

赵七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痉挛得如同离水的鱼。

蚀骨的痛苦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

他嘶吼着,用拳头疯狂捶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指骨很快血肉模糊。

强烈的自毁冲动驱使着他,额头一次次狠狠撞向坚硬的墙壁!

就在额骨即将触碰到冰冷石壁的瞬间,一个明丽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他混乱的意识——

霓裳郡主。

她巧笑倩兮,歪着头,水灵灵的大眼睛弯成月牙,摇晃着他的胳膊,声音清脆得像檐下的风铃:“呆子!你怎么这么笨呀?像块又冷又硬的木头!” 随即,那娇俏的脸庞上又浮起一抹动人的红晕,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可是…怎么办呀,本郡主偏偏…就喜欢你这块木头…”

“啊——!” 赵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硬生生止住了撞墙的动作!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翻滚着,狼狈地爬回那张简陋的床榻,将脸深深埋进散发着汗味和药味的薄被里,身体因极致的克制而剧烈颤抖。,8!6′k?a·n^s?h?u·.¨n-e*t+

然而,药瘾如同跗骨之蛆,新一轮更猛烈的浪潮再次将他吞噬!

视野开始模糊,理智的堤坝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不行!

他双目赤红,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矮柜旁,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指,哆嗦着拉开柜门。

里面,一方洗得发白的素色手绢包裹着一个小小的物件。

他抖抖嗦嗦地取出,手绢滑落在地——

一支鎏金的簪子。

簪头是三朵小巧精致的桃花,花瓣薄如蝉翼,虽非名贵珠宝,却别致灵动。

这是他选的簪子,偷偷攒了半年俸禄才买下的。

他无数次想象着,将这簪子簪在她如云的乌发间,会是怎样动人的风景。

她…会嫌弃吗?

药瘾的狂潮再次凶猛地拍打上来!

比之前更甚!

骨髓深处传来的啃噬感让他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肉!

赵七死死攥住那支桃花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他用簪子尖锐的尾端,对着自己左臂内侧相对完好的皮肤,狠狠一划!

嗤——!

皮肉绽开,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臂弯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看!书~屋/ _免+费/阅¨读′

剧烈的、清晰的锐痛,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刺穿了那混沌迷幻的痛苦,带来一丝短暂的、近乎残忍的清明!

但这清明转瞬即逝,更深的蚀骨之痛随即汹涌反扑!

“呃啊——!” 赵七低吼着,眼神涣散又凝聚,凝聚又涣散。他如同一个不知疼痛的疯子,用那桃花簪,一下,又一下,狠狠划在自己左臂上!

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汗水、泪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当新的一轮剧痛稍稍退潮,他喘息着,低头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

那上面,除了混乱的划痕,竟被他用簪尖,在血肉模糊间,歪歪扭扭、一遍又一遍地刻下了同一个名字——

霓裳。

看着那被鲜血浸透的名字,赵七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竟缓缓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

“呵…这样…也算…你陪着我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深藏心底、压抑多年的巨大秘密,在这极致痛苦与自毁的深渊边缘,被这染血的簪子,狠狠划开,袒露无遗,带着刺目的腥甜。

北镇抚司后院的小厨房,药气氤氲。

陆铮蹲在小小的炭炉前,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极其专注地对着炉火扇动。

炉上的药罐咕嘟作响,深褐色的药汁翻滚着。

老郎中的话言犹在耳:“三碗水熬成一碗,火候是关键,文火慢煎,急了药性就散了。”

“大人,我来吧。”沈炼站在一旁,低声请缨。

“不用。”陆铮头也没回,声音低沉。

他扇动的动作沉稳而规律,有风从门缝钻入,带得火苗一窜,他立刻侧身,用宽阔的肩背挡住风口,护住那簇微弱的文火。

廊檐下,秦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暖黄的炉火映着陆铮冷硬的侧脸轮廓,在他紧抿的唇角和微蹙的眉宇间投下深深的阴影。

聂蛛儿悄步走到秦昭身边,低声道:“秦姑娘,您去劝劝大人吧。王浩说,大人昨夜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又回来了,今早这药也是他亲自守着煎的…大人视赵七是兄弟,可大人也是血肉之躯,再这么熬下去…”

秦昭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沉默扇火的身影,轻轻摇头:“让他煎完这碗药吧。此刻…谁劝都没用。”

她太懂陆铮此刻的心情。

那份沉甸甸的愧疚与责任,如同枷锁,唯有亲手做些什么,才能稍稍缓解那噬心的焦灼。

陆铮扇动的蒲扇顿了一下。

炉火跳跃的光影里,他飞快地侧过头,抬起手,用指节在眼角极其迅速地蹭过。

动作快得几乎无人察觉。

但秦昭看见了。

那瞬间的侧影,和指节上一点微不可察的水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王浩回来了吗?”秦昭收回目光,问聂蛛儿,“后山那些东西…”

“都清理干净了,火油烧过,寸草不生。”聂蛛儿语气肯定。

秦昭点点头:“这里我看着,你去忙吧。”

药香愈发浓郁。

陆铮终于站起身,将煎好的药汁小心地倾入一只白瓷碗中,深褐色的液体在碗底晃动。

“沈炼,”他将药碗递过去,声音听不出情绪,“给赵七送去。”

“是!”沈炼接过碗,欲言又止,“大人,地牢里那三个,审了一夜,牙关紧得很,什么都不肯吐。”

陆铮眼底的疲惫瞬间被冰寒取代,仿佛刚才那个在炉火前沉默扇扇子的男人只是错觉。

他抬步向外走去,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不说?那就剜骨剔肉,生撬硬剐!撬不开他们的嘴,就剐碎他们的骨头!”

秦昭默默跟上他决绝的背影。

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敲碎了后院短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