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

白衣

一阵灵力涌动,灵力贯通周身,孟帷手中升起息息蓝色微光。

祝绾与王然察觉到灵力气息,走过来时祝绾笑着恭喜道:“恭喜进入苍穹道化阶。”

连王然都欠了欠身,意思了一下他的祝贺。

他敛了周身澎湃的灵力,淡淡地笑,歪着脑袋破有深意地看着祝绾。

祝绾被他这样盯着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你……你盯着我干什么?”

王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周旋,意识到自己此时不应该呆在这里,于是默默地退去了,留下孟帷和祝绾两个人。

“祝绾,你是不是认识宋思了?”

孟帷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其中的强硬由不得人反驳。

被他笑眯眯地盯着,祝绾甚至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怪异感觉。

未等祝绾回答,孟帷接着开口道:“她所有的行为杂乱无章,看似随心所欲,我甚至找不到她的逻辑,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是没有突破点。”

他盯着祝绾,语气淡淡。

“这几件事,仿佛对安成王府格外有利。”

祝绾无言地看着孟帷,满眼都是无可奈何,“孟帷……”

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发脾气,“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我相伴一同长大,凭你对我的了解,我有什么事不会告诉你?我不知道余岁对你说了什么,反正他的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她及时制止了自己对余岁的敌意。

“我并不是想说他个什么不好,但从前的你从来不会恶意地揣测别人,如今的你处处猜忌,样样盘算,就连我都不信任了吗?”

祝绾的眼里噙满了失望,压制着火气不与他过多争辩。

“只当我是一腔热情喂了狗,得到消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就是为了招人怀疑的。”

孟帷的眼眸逐渐清明了过来,想到刚才说的胡话,很是懊恼。

他的确不该质问祝绾这个傻丫头。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对不住,我刚才太失言了,我自是极为信任你的,只是多日以来毫无进展,一时情急,忍不住问了一嘴,冒犯了你和安成王府,改日定当亲自登门道歉,给你带上赔罪礼物,如此可好?”

孟帷认错倒是认得迅速又诚恳,险些让人误认为是祝绾欺负了他。

“我都多大了,你还这么哄我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祝绾撇嘴,满是不高兴。

孟帷赶紧赔笑,“那好妹妹想要我做什么啊?只要是兄长我做得到的,包管你提。”

也不知是怎么了,祝绾竟然也没注意到“妹妹”和“兄长”的称呼。

她认真地想了想,的确是有个麻烦事。

“这样吧,你既然有心认错,不妨帮我去探探父王的口风,看看柏怀瑾为什么倒戈向了安成王府,这点小事孟将军是可以办到的吧?”

这哪里是件小事,孟帷内心嘀咕。

你一个亲闺女不去打听,让他一个外人去探问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刁难他吗?

祝砚那边他是没把握的,不过柏怀瑾那里倒是可以去套套话。

虽然柏怀瑾聪明绝顶,但孟帷与他也算是统一战线,又是经历生死的兄弟,许是不会隐瞒的吧?

“孟将军在说些什么胡话?在下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考量,此事还是陛下的主意,若非陛下应允,在下也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话。”

这位他自以为出入生死的兄弟就这样拿话堵住了孟帷,甚至和善地冲他一笑,小竹扇摇得悠哉。

柏怀瑾与祝砚同路到了洛城,代替祝烬来看望孟帷这个老朋友。

孟帷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怀瑾为何对祝绾有些偏袒?”

随后就被柏怀瑾看穿了心思,连忙撇清关系,直说这是陛下的打算,自己不过就是替陛下开了这个口。

真有你的柏怀瑾。

孟帷无言地看着这个眉眼含笑的世家公子,又忍不住想起了余岁。

一想到见不到面的自家余岁,孟帷就没了什么好心情。

“怀瑾,我对余岁的心思你也明白,我以为……”

孟帷悠悠地品茶,看着柏怀瑾的眼神意味不明。

“你至少不会吃这样的飞醋。”

说了这句话,孟帷一直观察着柏怀瑾的反应。

他摇扇的手僵了一瞬,擡眼对上孟帷审视的目光。

“喜欢一个人的反应是掩饰不住的,你数次挡在祝绾面前,难道还不能让我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此刻解释已经来不及了,柏怀瑾略显苍白地咳嗽了一声,软下身段,语气也柔和了下来,颇有一种套近乎的自觉。

“还请将军保守这个秘密,在下感激不尽。”

刚才不是还据理力争,如今怎么又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孟帷轻笑道:“怀瑾,现下怎么不解释了,如此聪明的头脑却只想到了认错,这可所谓是‘暴殄天物’?”

听到如此明显的打趣,柏怀瑾也不恼,跟着孟帷一起笑了起来。

“倒也不是不想解释,可是被将军看穿了再来辩白,未免有些做贼心虚。”

“我云中白鹤喜欢哪个女子,又不是什么不雅之事,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柏怀瑾也逃不开风月之事,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既是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又为什么要让我保守秘密?”

孟帷兴致颇高,柏怀瑾这个人委实有趣的很,前言不搭后语,却依然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

“这……”

柏怀瑾稍稍躬身,做出掬礼赔罪的模样。

“这不是与郡主结怨颇深,贸然开口恐怕会弄巧成拙。”

云中白鹤端出一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模样。

“将军这样好心肠的人,应该也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吧?”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番先发制人。

孟帷以前怎么没看出柏怀瑾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人。

偏偏这个人软下身姿,使得孟帷不好发作。

他冷静下来思索了一番。

柏怀瑾出自权贵之家,祖父虽是内阁首辅,但柏家却在一众官宦之家里显得格格不入。

柏家世代清贵,不是一般人能够高攀上的,以柏怀瑾的身家及半世的英明,又不染俗世红尘的莺歌燕舞,洁身自好,更是京城贵女心中的白月光。

如此的柏怀瑾实在是配得上王室的南府郡主,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怀瑾是从何时盯上祝绾的?”

孟帷忍不住有些摆架子,毕竟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兄长,他始终也要站在祝绾的那边。

自家的白菜那么娇贵,总得问清楚些才好。

柏怀瑾此刻倒是有些犹豫了。

他想起自己干的那些糊涂事,实在是荒唐又不入流,难为孟帷这么刨根问底,他也只能照实地说。

“若是在下说一见钟情,会不会太过肤浅?”

犹犹豫豫地说出来,瞄着孟帷的表情。

孟帷忍不住笑意,“怀瑾这句话委实轻浮,实在是没有依据的很。”

这完全没有道理。

柏怀瑾若是对祝绾情意深重,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与她呛得你死我活,弄得满朝文武都知道云中白鹤与南府郡主不对付。

这哪里称得上一句“一见钟情”?

他自是明了孟帷的心思,将手中的小竹扇双手递给孟帷。

孟帷仔细端详着那把云中白鹤极为珍视的小竹扇。

是不怎么名贵的紫竹所做,甚至其中还有些瑕疵。

“京城里的传闻,在下与郡主初见于一片紫竹林。”

柏怀瑾盯着那把小竹扇,颇为怀念。

“这把竹扇,是初见之时,她手指抚过的一颗紫竹,由在下亲手所做。”

“南府郡主极尽宠爱,天之贵女,在下竹林轻望一眼,留下的印象却是极深。”

宛若竹林里一狡黠的小鹿,眼瞳闪烁着灵动。

“在下见过的女子众多,但从未见过世间有哪位女子如同郡主般骄傲,以至于在下只需一瞥便知晓了这位女子的身份。”

“郡主瞧不上附庸风雅,看不上清贵之家,更是无意于皇室贵族,在下自诩聪明一世,却拿她一人的真心毫无办法。”

云中白鹤语气无奈,眼里却含着笑意。

“她一个天之娇女,过目的人多是记不住名字,在下出此下策,不过也就是让郡主记住有这么个人。”

“不管她是怀着怎样的感情,终归是将柏怀瑾这个名字记下了,多年来在下才能有机会与郡主打打闹闹,蹉跎岁月。”

柏怀瑾无奈地笑着。

孟帷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莫名生出了一股怜悯之情。

现在他要是说出祝绾的实际想法可谓是诛柏怀瑾的心,所以他默不作声地看向远方。

“祝绾也是个粗枝大叶的,女儿家的心思本应该细腻,但她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觉到你的心思。”

孟帷斟酌之下还是说出了这么一段无关痛痒的话。

柏怀瑾握住小竹扇,指尖抵开扇骨,缓缓摇了起来。

“郡主哪里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她分明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孟帷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吹捧祝绾罢了。

“怀瑾认为,我该如何答复祝绾?难道说你在讨好老丈人?”

柏怀瑾轻咳一声,“不如我们来谈谈将军接下来要问的一个问题,在下为什么要背叛陛下吧?”

这句话的意思倒是表达得很明显。

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复,孟帷就要自己想办法向祝绾圆了上个问题的谎。

孟帷怔住了,柏怀瑾却没给他时间反应。

“谈不上背叛。”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良禽择木而栖,今上不是一个贤明的帝王,我柏怀瑾也不是一个愚忠之人,纵使同门,在下也不会助纣为虐。”

“在下师从拂云先生,自该继承他的遗志。”

“柏家忠于帝王,云中白鹤却永远忠于百姓。”

玉兰花高洁脱俗,柏怀瑾坐于高堂上,指尖中握着谏议大权,担着脑袋随时落地的风险,一笔一笔描绘民生疾苦。

寒骨遍野在眼里起伏,负手俯视苍生大道。

卸下官服,慰籍一袭白衣的,却只剩初见时那一片紫竹林。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