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

揭穿

对于孟帷余岁两人从一间房里出来的场景,祝绾和不渡早已见怪不怪置若罔闻。

余下一个柏怀瑾显然还没适应,扇子都顿了半晌才想起来继续徐徐地摇。

“怀瑾,近日是否要返回天都去处理公务了?”

孟帷自然地问道。

柏怀瑾到底是朝中重臣,又是祝烬的左膀右臂,他觉得有些事还是不告诉柏怀瑾为好,免得给别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柏怀瑾微微颔首,“陛下的事务繁多,今日就得告辞了。”

说罢将目光转到余岁身上,报以尊敬的微笑。

他依旧将余岁视作可敬的对手。

只是他心里明白,他与余岁从来就不属于一个尘世,心里的忌惮也就放下了。

余岁略微点了点头,“我的事情,还请柏大人不要告诉给尚宇则太师,就当作余岁失踪在了离钟城的战场上,含糊地圆过去就好,余某在此多谢柏大人。”

柏怀瑾微微掬礼,“自然。”

说罢余岁突然转向了祝绾,“郡主不妨去送送柏大人。”

此话一出,孟帷觉得祝绾肯定要发脾气了。

但祝绾沉思片刻,站起了身,在孟帷惊讶的目光里与柏怀瑾一道出了门去。

“她今日是不是心情太差了,竟然连与怀瑾作对的心思都没有。”

孟帷觉得真是见了鬼了。

祝绾难道不是最讨厌柏怀瑾了吗?

余岁却是摇了摇头,淡淡地看着他,笑道:“谁说的准呢。”

孟帷周身逐渐形成一道蓝色的光晕。

余岁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恭喜孟小将军,苍穹悯生进入第五阶。”

被心上人当着面夸奖,孟帷有些不好意思。

“此次祝绾的功劳最大,我这实在是没出多少力。”

“孟小将军与道界渊源颇深,哥哥还未曾见过或者听说过有你这般天赋的道师。”

说到这里,余岁的眼眸逐渐暗淡,略过了一丝哀伤。

不过只是转瞬就恢复了平日里望着孟帷的温柔。

“是吗……”

孟帷眼睛清明纯粹。

“哦对了,当初在唤星台上测道门时,我就是执剑三阶,师尊要求看我的佩剑,还说什么我已经收服了剑灵,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想起了尘事,还是需要余岁来解惑。

余岁双目含笑,“哦,那是因为元夕听从剑主的吩咐,我将元夕亲自交予你,它自然就认你为主了。”

说完又凑近了些,“你当初可是借了我的名为你自己出气,小将军莫不是忘了?”

说的是孟帷借用卫棋身份去吓唬王然的那件事。

余岁笑意更深,语气颇有挪瑜的调调。

“孟小将军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如果那是真的卫棋,一定不会刀下留情的。”

孟帷知道他所言非虚。

当年的陈术不就是被卫棋一刀解决的吗?

不渡突然开口道:“君上,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孟将军说。”

其实这句话算不上客气,甚至带着些强硬。

可对着余岁,不渡还是尽可能地放软了语气。

余岁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孟帷轻抚他的手背,安抚着他不要多心。

“我与他有些话也的确得说开了,不然日后怕是不好相处,你且出去散散心,城中的铃兰开得正好,劳烦阿岁去帮我采一株来可好?”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话需要说清的?

余岁鲜少觉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孟帷显然是不愿意告知,不渡又极少这样严肃。

余岁微微失了神,暗自衡量了一番,还是迈步出去了。

不渡两指撚起符纸挥袖,整个客栈外围浮现一层结界。

孟帷微眯眼睛,且看不渡到底是要干些什么。

“我家君上最是心软,此番你如此作践自己引得他现身,又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不知孟将军下一步是要做些什么来慰籍那些被屠杀的亡魂?”

他目若寒霜,负手而立,直视着孟帷,语气满是嘲讽。

孟帷拖过一张木椅坐下,微微擡头仰视着不渡。

“你说你曾真心地想将他让于我,这句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句真话。”

不渡话里的“我家”让孟帷很不受用,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愉悦。

“孟将军如此拼命地修行,不就是为了坐上道界方壶山掌门的位置吗?过去的七年,九重天迟迟不曾降下神旨,但只要三界至尊之一以生魂召开谛心神坛的三界审判,便可将鹤尊卫棋绳之于法,缚于死刑。”

“如今的你,已是苍穹悯生五阶,又天赋异禀,拿下道界方壶山掌门之位只是迟早的事,到那时你又会如何对待君上呢?”

自己原本的计划就被不渡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孟帷略感无力,态度也因此放软了一些。

“以前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如今我只想他好好的。”

不渡轻哼了一声,不屑暴露于眼底。

“孟将军这样满嘴仁义道德的好人,肩负着苍生重任,心中又怎么可能只有我家君上?”

不渡想到余岁,他的双眸不自觉流露出爱慕:“我家君上金尊玉贵,三界之中,谁人都配不上。”

孟帷不满地瞧着他走神的样子,“诶诶诶,你当我是死了不成?当着我的面念着我的人,你觉得合适吗?”

他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孟帷,“也是,我同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这些做什么?”

话刚说完,不渡两指撚住符纸甩了过来,而孟帷躲避开后,右手环上元夕一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不渡闪身躲了过去,绕到孟帷身后。

孟帷一个转身劈了过去,不渡点地腾跃,身后的茶桌瞬间裂成了两块。

孟帷的剑术如蛇难缠,却刃刃带有狠厉之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不渡大多只有闪身躲避的份。

两人近战,孟帷完全没有给他还手的机会。

眼见着孟帷一剑劈向不渡,明明有余力躲掉那一击,不渡却硬生生挨上了这一道剑气。

惊愕之间余岁挥手打破了结界,顺手接住了被剑气击退好几步的不渡。

不渡借机瘫软在余岁怀中,相当应景地咳出一口血。

余岁左手还拿着一株刚采下的白色铃兰,右手扶住不渡。

“你们这是在胡闹什么?有什么话说不清楚非得打一架?当你们自己还是几岁的奶娃娃吗?”

不渡再次咳了几声,余岁眉头凝了不满,瞄了一眼孟帷,“你说。”

“我……”

孟帷还未来得及解释。

不渡的手颤巍巍地,握上余岁的左手。

“咳咳咳……君上,不碍事的,孟将军只不过一时失手……咳咳。”

余岁的模样更加凝重,将左手的铃兰花递给孟帷,搀扶着不渡进了客栈。

“我等会儿跟你算账。”

这句话是对着孟帷说的,说完扶着不渡走过孟帷身边,上楼去了。

孟帷清晰地瞧见二人经过他时,不渡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咬紧了牙关,用尽毕生的修养将一些污言秽语埋在了心里,嘴里只念叨着“卑鄙”二字。

等到有些不耐烦了,祝绾也没回来。

余岁也还没从不渡的房里出来。

孟帷一个人被遗忘在了客栈里。

外面的病患都各自回家,安心地修养身体,客栈里空无一人,包括掌柜伙计们也都懒得料理,等着官府来处理后事。

“孟帷,你上来。”

余岁面无表情地叫他过去。

孟帷自觉理亏,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进了余岁的房间,像个委屈巴巴的孩子一般垂着头。

“不渡说,他质问你对卫棋还要做什么,你说你要做道界方壶山的掌门,以生魂引动谛心神坛,召开三界审判。”

“事实是他所说的这样吗?”

余岁甚少这样一脸的肃然,没有半分柔和。

当熟知他的人见到这副模样时,立刻便能觉察出余岁是真的动了怒气。

主次颠倒,不渡说得半真半假,孟帷简直气乐了。

余岁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名火起,连掩饰情绪都敷于表面了。

“我如果说不是这样,恐怕你也是不会信的,对吧?”

孟帷声音低哑,将失落吞下肚子里,整个人因为余岁的不信任而显得颓然极了。

不渡说什么你都信,那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余岁看着眼前这个人懒于解释的模样,语气虽弱但带着质问。

他一时怒气攻心,擒制住孟帷的手,死死地摁在墙上,眼里露出危险。

“就这么恨我?”

“你为了诛杀我,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引。”

这个一生光亮似太阳炙热的人,为了能够惩治卫棋,竟然想用生魂引动谛心神坛,召开三界审判。

不惜与卫棋同归于尽,也要将他拖入无间地狱。

“孟帷,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听到这句话,孟帷的目光一下子软了下来,呼吸间都带着明显的慌乱。

“我不是……唔……”

剩下的话被余岁的吻堵了回去,将解释的言语咽进了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喘息。

这个人,刚刚显现出了威胁的意味。

因着孟帷完全不顾自身的缘故,怒意迅速蔓延上了余岁整个心脏。

他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了这个吻上,直到孟帷喘不过气来。

唇瓣分离时还带着牵扯不清的津液。

余岁舔了一下嘴角,冷淡地看着孟帷因缓不过来气而涨红的面容,还有红透了带着肿意的唇瓣。

好像欺负很了。

余岁看着孟帷微红的眼尾渐渐湿润了起来,赶紧放开了他的手。

轻声哄道:“我就是太生气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哥哥刚才吓到你了吗?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孟帷垂下头,任由余岁轻轻摩挲着头发,声音细微。

“不渡在你心里……是不是比我重要得多啊……”

他现在很不高兴。

他要让不渡也高兴不起来。

听到眼前人不加遮掩的委屈语气,余岁刚才的怒气一扫而尽。

余岁一愣,“怎么突然这么说?”

“那为什么,他说什么你都信……”

孟帷擡头,撇着嘴,眼泪自眼角滑落。

落在衣裳上,晕开一片水渍。

招不在多,好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