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初为人父(94)
第94章 初为人父(2)
与这边的一片凄风苦雨相比,那边本已累极且又无人打扰的陆望安,睡得前所未有得香。
傅旻也猜到了这里,进门时便十足十地小心,生怕吵醒了他。
沈逸跟在他后头,十分贴心地小声问:“要不然我先给你带带星星,你吃点东西、补个觉?”
前世好歹也在儿科轮转过,带个健康初生儿于沈逸来说不是难事,更何况,府上的人多得很,待会儿,等着大伙儿都吃完了早饭,肯定都赶来了,到时候他想抢着带,估计都插不上手。
傅旻摆手,“我先进去看看明月,一会儿再说。”
说着话,他俩人迈进门槛,帐内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异响。
傅旻与沈逸对视一眼。
“嘘!”傅旻抓紧将食指立在唇前,示意沈逸:“就当不知道,听见了吗?”
沈逸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自然不会觉得如何,但是子怀也提醒得对,毕竟里面儿的这个,脸皮忒薄,他也晓得轻重,便轻声回:“好好好,知道了。”
二人一道进门,傅旻没说话,等着陆望安先出声。
果真,还未等二人坐下,陆望安就擡手打了帘,“师哥,兄长。”
傅旻戏不错,真演得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只问:“就醒啦?昨儿睡得好吗?”
陆望安揉了揉眼,仔细想了想,“还不错。”
“那就好,”傅旻将烫手山芋星星少爷试着放到陆望安身边,“可以传早膳吗?”
陆望安全然不知道方才的一切都被外头俩老狐貍听着了,只当傅旻在换一种更加委婉的说法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便点头,“可以了师哥。”
“如此就好,”沈逸上前,放下背着的医箱,“先传膳,我趁空档拆开收腹带看看伤口。”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一切便都打理好了,傅旻赶了沈逸出门,上手帮着陆望安洗漱,并预备着换身下褥子。
“真是奇了,这孩子,”傅旻看着在陆望安的身边已然安睡的星星,“怎么一到你身边,就睡得这样香?乖得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陆望安方才就想问,碍着外人还在,一直忍到了现在,“师哥,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傅旻苦笑,并不对昨夜一切遮掩,毕竟也确实是没什么好遮掩的,“星星昨儿吃饱后,我想着让你好生歇歇,别叫这小子过来扰你,便抱着去了正屋,结果他放下就哭,抱起来就好了,没办法,就这样抱着一直到了天亮。”
其实,星星也并非是不允他坐着抱着,人家要求虽高,却也没有高到离谱,是傅旻自己担心,担心自己太累,别抱着孩子睡着了,再给勒着了、憋着了。
于是就生生溜达到了天亮。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彼时你生产之前,一飞便给我提了醒说,孩子不能常抱,养成了习惯以后就放不下了,但是到底是亲生的,我实在也是狠不下心去放他哭个不停。”
“你辛苦了,师哥。”陆望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明明是俩人的孩子,自己却好生歇了个够,让师哥一人带了一宿。
“跟你比,算什么辛苦,”傅旻收好了换下来的东西,走到床头去吻了陆望安一下。
“话虽是这样说......”陆望安正待再说些什么。
傅旻已步出去了几步,回头嘱咐他:“我去倒水,你看好星星。”
陆望安的后半句憋了回去,答应道:“好。”
陆望安的膳食是沈逸安排、口述,傅旻亲自下手书的月子食谱,一日三餐两点,少食多餐,一来为了养身,一来为了减脂,不过陆望安同浥水寨子里的所有男子都是一样的,可能会得痈症,但却没办法哺乳的,所以与寻常产妇的月子餐比,又稍微做了些改进。
傅旻于口腹上欲望不重,跟着一道吃清淡的月子餐也不觉如何。
只是他到底是困倦,并没吃多少,甚至比陆望安吃得还少,以至陆望安最后还未完全饱,便按住了他递到嘴边的勺子,“师哥,我饱了,你歇歇吧。”
傅旻此时眼睛都已快睁不开了,前儿晚上一夜未歇从南直隶奔回京城,昨儿晚上又跟星星甜蜜相对一宿,真算起来,他已经有二十四个时辰往上没有好生合合眼。
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经算是大晋在逃铁人了。
“那我睡会儿,”傅旻的上下眼皮打架已经好久,此刻是真熬不住了,除了靴、脱了袍,抱着星星一道爬到了陆望安的里侧去,还嘱咐:“到午膳时间叫我。”
从现在到午膳时分,大约就是一个半时辰左右,正好赶上起来给陆望安清理身子。
至于旁的,他倒是不担心:乳母就在隔间,薛诚就在外头,星星醒了、哭了,有的是人帮忙。
“行,快些睡吧。”
陆望安侧身过去,先拍了拍睡着的星星,又拍了拍眼看着要睡着的傅旻,“快快睡吧。”
大约也就是刚刚沾了枕头的功夫,傅旻就已经睡着了,陆望安小心翼翼调整身体,彻底侧了起来。
他一夜好眠,这会儿是真的不困了,见着俩相爱相杀一晚的父子俩躺在自己身边,一个比一个睡得香,内心觉得无比满足,他手上闲不下来,一会儿摸摸这个的脸,一会儿碰碰那个的唇。
俩人都睡得太沉了,毫无知觉他的这些小动作。
陆望安一个人玩得无比起劲儿,也没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弯起来了许久——
前所未有的幸福充盈在他内心,似乎登基那日,富有四海之时,都未曾感觉到这样安适。
傅旻中午醒来,跟着简单吃了顿饭,帮陆望安清理了下身子,午后又随着人一起歇下,待到午憩醒来,似乎才将觉补齐了。
“星星呢?”
他睁眼,看着身侧只有陆望安,登时坐起身来在屋里到处找。
陆望安看着他笑,“早前孩子在的时候,你一口一个‘小兔崽子’,如今真不在身边儿了,又睁眼就找。”
傅旻也笑,“到底是亲生的。”
“我让乳母抱到正屋去了,祖母和两位母亲都在那边,也馋重孙和孙子呢,咱们虽为人父,也不好一直拘着。”
陆望安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其实是中间星星醒了一次,动静大得他心惊,担心吵醒傅旻,才喊乳母抱去了正屋,宋氏等人,也正是闻着这个讯来的。
“太好了,”傅旻又躺回去,“清静会儿。”
“你这人......”陆望安笑着推了他下。
傅旻也侧过身子去,“沈一飞说他备下的月子餐能帮你减到孕前的体重,看来也不必。”
他伸出手来摸陆望安的脸颊,“早前事冗,归家二日不曾好好看你,怎么清减了这好些?”
诸事已休,陆望安索性直言:“大约是心里藏着事儿的缘故,怕母妃与祖母她们担心,日日餐饭也未少食,却仍掉了斤两。”
“嗯?”傅旻出声。
“担心你呀,”陆望安抱着傅旻的手,轻轻亲吻他的小指,又解释道——
“担心我的傅军师,可会意气用事,出了妥帖的军帐?担心我的左丞相,可会急功近利,入了陆琰的圈套?担心我的亲师哥,可会战事绊脚,误了归家的时辰?担心的事儿多了去了......”
“瞎操心,”傅旻揉搓着他的下巴,“你的人你该知道。”
“是啊,后来我就不担心你了,我开始担心自己早产,”陆望安温声,“到了后头那几日,肚皮总一阵阵发紧,间或疼上一阵儿。
你离家第二十九日上,腹痛得格外长久,我怕极了,心说若真等不及,我便自己试着顺生。恰好兄长来,像是会算命一般,同我讲,现今进了腊月了,一个月有三十一日。我就在想,完了,这下我大抵是真的等不到了。”
说着话,他又笑了,“还好,一月之期虽未到,但你还是赶回来了。”
傅旻问:“那几日好难熬吧?”
想也知道,躺在床上不能起,又心里藏着事儿,不难熬才是出了奇。
“还好,当时顾不得思虑自己是否难受,尽顾着琢磨旁的去了,现在回过头去想,发觉也不过如此。”
傅旻叹了口气,自己凑过去,小心地将陆望安抱进怀里,半天没有说话。
陆望安也随着他一起没有说话,直到听见自己发心之上的呼吸渐渐平稳,知人心情平复好些,才问:“师哥,还未给星星取名字呢。”
“想好了?”傅旻问。
这个孩子对明月、对自己来说,都意义非常,而且有极大可能,这会是他们二人此生唯一的孩子,所以傅旻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为星星取名的想法——
明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小孩,取名自然还是要让明月来。
现下陆望安这样问了,傅旻大抵就知道:他是有了灵感了。
但陆望安没回他这句,反说起了题外话:“方才你睡着时,周世叔送来了前线捷报。”
“抓着陆琰了?”
“是,”陆望安点头,“陆琰在离南直隶边上的一个村子里伏诛,降兵收了八千余人。”
傅旻沉吟,冷静点评:“不少了。”
陆琰这次本就是仓促起事,战至此时能余八千兵,说明他负隅顽抗的时间,其实不久,且他本就是个看得清时局的人,此番如此心急,实在不知章致芳临了给他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
不过此时人都已没了,追究这些也已无谓。
陆望安长长出了口气,又轻轻捏着傅旻的手心,“此后,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师哥。”
“那,陛下......”傅旻闲闲将另外一只手枕在颈后,以一个十分大不敬的姿势同陆望安打起来了商量——
“微臣想告上几日假,也无需太久,七八十来日即可,还望陛下恩准。”
“哦?”陆望安也陪他玩,“倒不知爱卿是因何事而告假?”
“因内子生产,因喜获麟儿。”
“唔......”陆望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是如此,只不过朕歇朝日久,一应朝务拢于太后之手。爱卿去找太后罢!”
说着话,他又凑过去问:“师哥,你觉得母后会与你准假吗?”
傅旻睁眼,胸有成竹,“那必然会啊,二位母亲大约还会感动于我对你用情至深,刷啦啦赏一堆宝物下来呢。”
“给你臭美的......”
陆望安笑着打了他一下,心里却也知道,这话当真不假,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哥这个儿婿已经全然得了两位母亲的喜爱,如今正是红人一个呢。
稍顿了顿,他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星星的大名,我想了个,师哥你看看可不可以。”
傅旻抢答:“兹要是你想的,都可以。”
“真是的,”陆望安笑着拧了他一下,“那我万一取个贱名呢?叫什么柱子二狗铁牛之类的。”
“也好,”傅旻尝试着将这几个名同国姓结合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贱名好养活。”
“你可真是常有理,”陆望安又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敛了笑容,看着傅旻,认认真真地说出了名字:“时晏,陆时晏。”
傅旻听了,认真地咂摸着这两个字:“时世承平,海清河晏。很好的名字!”
星星出生之时,恰逢社稷定、山河清,此般取名再好不过了。
“师哥,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非常喜欢,喜欢极了。”
傅旻说着话要起身,陆望安扯住他袖子,“做什么去?”
“去把我们陆时晏抱过来,”傅旻已经在穿鞋了,一边穿一边嘟囔,“几个时辰不见这臭小子,还怪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