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由于在傅府实在是待得太舒坦,陆望安已然是此间乐、不思蜀了,总觉得在府上住了一个月好像也就一眨眼的时间,于是在傅旻跟他说“母妃已经进了北直隶地界儿”的时候,还怔忡了一瞬——

“母妃竟然这样快就到了吗?”

仿似接到母妃打兴国出发的消息就在昨日呢。

傅旻正在给他按摩因为月份渐长而肿胀的腿脚,闻言擡头道:“已行了有十多天,不快了。”

“这样啊,”陆望安很是惆怅,“等到母妃来了,我就得搬到隆福寺去住了。”

“不去倒也行,”傅旻诈他。

陆望安心里藏着事儿,当即上钩,叹气道:“还是要去的,母妃千里而来,总不能将她一个人放到隆福寺,于礼不合。”

傅旻见他长吁短叹的模样,忍不住笑他,“怎么了?不想走?”

“当然啊,我好喜欢住在这边,”陆望安看着傅旻,“我好喜欢府上的氛围,师哥,我同你不一样,我还是头一次有祖母与妹妹呢。”

傅旻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出身虽高贵,但是也因为太高贵,寻常百姓的天伦之乐于他反而是奢侈品。

如今尝到了亲情之乐、品到了人间烟火,眷恋也是应当。

傅旻只是有点遗憾,若是当年不曾有那场地方上的疫病,这辈子的父亲现在熬资历应该也回京了罢。

儿时那些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模糊到几乎消弭的程度了,但是听闻二老都是十分开明、和蔼的人,他二人应该能将明月缺失的那点父爱、母爱补齐罢。

但是,世间又哪儿有那么多“若是”呢?

真有“若是”,那先皇与兴王该白首偕老,让明月一直是明月才是。

“你不就山,山去就你,这有什么好愁的?”傅旻搓着陆望安的脚,“不就拿个信物放到府上,让祖母与傅愔儿以礼佛的名义去看你。”

“还是算了,”陆望安明显是不太赞同,“两地相隔并不近,祖母到底年事已高......”

“祖母年事已高,愔儿却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傅旻笑着,“何况,若是前去看你,祖母的腿脚还不一定有多灵便呢。”

傅旻白日虽不在府上,却也听说了:老太太那叫一个挂心明月,每日都得来看看才行。

“那就先按你说的办,”陆望安没再坚持,“还有兄长那边,也要给个路引的。”

待到自己入住隆福寺,那边肯定是要布满整个山头的重兵,若不将自己人安排好了,少不得要被拦在山门之外。

“他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搭我的车也行、搭愔儿的车也可,总归肯定有他进门的路子。”

“嗯,反正你去安排罢,”陆望安收回来脚,“不按了,困了。”

“好,”傅旻起身去将屋内其他灯烛熄了,只留了床边一盏,“今夜薛诚已经带着人在收拾东西了,但是你前几日与愔儿买了太多东西堆在客房,一时半刻也用不到,便先不往那边搬了,只将你常用的物件儿带去就是。”

“嗯,”陆望安想到那日,还是忍不住笑。

府上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了,是左穹等人从门房处将东西搬进了院子,幸得师哥住的院子大,师哥自己个儿的东西也少,他与傅愔买的东西分开了之后,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盒子箱子装满了一间屋子。

饶是如此,缣叠院还空着了好几间屋子,用愔儿的话说,就是:“还给嫂嫂留足了发挥的空间呢。”

兄长当时还问了师哥一句:“子怀,软饭硬吃的感觉如何?爽吗?”

惹得师哥锤了他好几下。

现在看来,确实是很多都用不到,但是钱若真花在刀刃上,那便没意思了,便是要花闲钱,买无用的东西,才最最快活。

“料子全留于春嬷嬷罢,”陆望安道,“嬷嬷那日给我摸了摸胎,说是差不多能估量出来星星多大,现下四斤左右,下生估计差不多六斤,衣裳她去准备。”

“什么?”傅旻震惊,“春嬷嬷还会摸胎?还有这本事?”

“嗯,我起先也不知道,是祖母说的,”陆望安已躺下了,说着话忍不住摸向小腹,“说是春嬷嬷的祖母就是收生姥姥,乃是家学渊源呢。”

“我倒还是头一次知道,”傅旻想了想,又道:“确实,这么些年,府上也没有能够让春嬷嬷施展拳脚的机会。”

“就是了,”陆望安笑了,“春嬷嬷很是尽心,说府上这么些年都没有添过小主子了。就是挺遗憾的,星星出生之后肯定是要养在宫里,回府上的机会还是少。”

傅旻摇头,显然是不赞成这话,“少便少吧,看祖母与愔儿她们这样,星星若真在府上长大,不定给纵成什么样子,隔三差五回来享享福便够了。”

陆望安听得直笑,忍不住伸手打了傅旻一下子,“谁家亲爹会是这样讲话?”

“只有亲爹才有底气这样讲话,”傅旻道,“该睡了,我明儿要早些起身出城去迎接母妃,回来估摸着要晌午,你且睡到自然醒,用好了早膳再出发隆福寺不迟。”

兴王妃出发得晚,这一路几乎是日夜兼程往京中赶,此时虽夜已沉了,估摸着大队人马仍赶着路,预计明日清晨就能进京郊。

傅旻早早得了信儿,自然是要拿出儿婿的十二分孝心,出城迎接过十里长亭的,明儿估计天不亮就得出发。

“那......”陆望安恋恋不舍地躺下,眼珠子恨不得粘在傅旻身上,“那好吧,熄灯吧师哥。”

傅旻本已坐起了身,又撑着床沿儿凑近了陆望安,“明月,怎么了?”

“就是......”陆望安叹气,“明儿过后,是不是就没得如今这样自由了?”

虽然随着产期临近,陆望安是一日更胜一日地慌张,打心眼里盼着兴王妃早些到来,可如今真要相聚了,他又盼着日子能慢些才好......毕竟是到了娘跟前儿,就又要被牢牢管束起来了。

“怎会?”傅旻笑出声,“你如今样子,母妃疼惜还来不及,如何还会舍得管束你?到时你不就撑着小肚儿,在隆福寺后寮房里横着走。”

哪个好人要在佛门清净地横着走啊!

陆望安“哼”他,“鸡同鸭讲,不与你说话了。”

“说真的,”傅旻伸手出去,在陆望安小腹上一下一下打着圈,“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呢?”

“不知道,”陆望安摇头,“就是感觉心里头有事儿,静不下来,整个人燥得很。”

“大约是太盼着母妃来了,人有期待也会如此。”

说着话,傅旻不免想到了上一辈子,虽然自己到了三十岁的年岁上,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许多,但小时候却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主儿。

若爸妈说起来假期的出游计划,那他打出发前几天起就会睡不着觉了。

学校组织春游、秋游也是一样的,都是头天晚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到第二日大家都在大巴上载歌载舞,他就枕着车窗开始疯狂补眠。

随着年纪见长,他觉得这样过分没有出息,开始自己主动干预,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但现在回头一想,其实心里有期待、日子有盼头,也当真是件很不错的事儿。

“是吧,应该是吧,”陆望安喃喃,突然肚皮一阵发痒,他起手挠了挠。

“别挠、别挠,”傅旻一下子跳起来,“挠了会留纹印。”

明月很是爱美,若肚皮真是花了,那还不晓得要掉多少泪。

陆望安闻言,记忆回笼,立时停了手,无助地摩挲,“好痒呀,好痒呀师哥。”

他怀上时本就瘦,前几个月里吐得厉害,反还掉了斤两,到后头身子逐渐养好了,尤其是进了孕晚期之后,胃口也好,睡得也香,肚子是一天一个模样,肚皮变得薄薄的,隔上会子就痒。

傅旻托人寻了顶好的高山茶油来,沈逸又鼓捣了些好东西掺进去,自造了些抚纹油出来,痒了就擦。

“等着,”傅旻手脚麻利地摸了茶油出来,倒了些在手上捂热搓开,热乎乎地复上了陆望安的肚皮,打着圈按摩,一边转悠着,一边问:“好些了没?”

“好些了,”陆望安双手撩着衣裳下摆,低头看着蹲着身、认真如同阅折子一样在给自己抹肚皮的傅旻,心里喜滋滋的——

早说自己看人极准,这些年心意果然不曾错付,真是找对了人哦,陆望安。

按摩了实在得有好一会儿,傅旻收起瓶子,擦净手,催促道:“当真不早了,便你明日不需早起,也到了该睡的时辰,”

“师哥......”陆望安手快,扯住了转身前去熄灯的傅旻的一角衣袂。

“怎么了?”傅旻回头,皱眉,“别竟玩这些吓人的,真给你从床上扽下去了,我当场把头砍了都不够赎罪的。”

陆望安缩着脑袋笑,“今儿是在府上最后一日了,待到去了隆福寺,且不说母妃就守在身侧,便就是说那佛门清净地,也是断断容不得咱们邪淫的......”

傅旻投去一个礼貌的微笑,出声婉拒:“便是母妃没来,现下也不行,孕晚期行这事儿如同下催生药,可是会害了你。”

说完话,他自顾自起身,“呼”一下过去,一室幽黑。

陆望安自顾自缩到了靠墙的一边儿,嘴里念念有词,“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这又是什么时候学到的?

傅旻仔细想了想,上次沈逸与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那当真得是好些年前了。

不晓得他情愫萌生到底经了多久,于时长之上......傅旻心想:自己总是欠了明月许多的,一瞬心虚,他伸了胳膊过去,“来,明月,躺怀里来。”

“我不要。”

还挺硬气......傅旻在夜里无声地笑,又凑过去,“我来帮你。”

“哪种帮?”

“大约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帮,但是......”傅旻斟酌了一下措辞,“应当也会是还不错的那种帮。”

大晚上的,打什么哑谜呢?

陆望安正待问清楚、问明白些,就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头皮都在发麻,不由得伸手进了傅旻的发间,只顾随着心意推拉递送。

不多时,傅旻起身,给他擦擦身子,自个儿也漱漱口,又躺回去,拍拍陆望安,“快些睡了。”

“师哥,”陆望安此时巅峰刚过,还正虚软着,却不妨碍他凑身过去亲吻傅旻的下唇,“确实也喜欢这样的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