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想起傅子怀和小皇帝,沈逸难免头大如箩。
一个二个的都是不知轻重的:眼前这一个是为了给人下套不惜赌上性命去,屋里那一个则是怀相巨差、千里奔袭,晕过去刚醒来,就敢情绪起伏到吐得上不了气儿的。
活生生,两个疯子,他俩凑到一起,你别说也真是天生一对。
尤其是......沈逸想到傅旻之前从自己处拿走的那些瓶瓶罐罐消炎化瘀药,这老房子疯狂着火、老铁树疯狂开花,又碰上小别胜新婚、破镜又重圆的要命节点......
还有,他从浥水族为数不多、但有口皆碑的怀孕男子伴侣处得知的:怀孕后欲望大到要将人榨干了去。
沈逸闭了闭眼,腿上却又加快了速度——大侄子的安全,由我守护!
叨叨些什么玩意儿呢?傅旻眉头一皱,一把薅住了正百米冲刺的沈逸的后领子,“你想到什么了你就骂我。”
“感情突飞猛进......”沈逸冷笑,他不敢骂皇帝,但敢骂兄弟,“你昨儿,没兽性大发?我不信。”
傅旻皱眉,“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你就这样看待未来的舅兄?”
顿了顿,他也看着沈逸冷笑,“你且等着我发信至京,给你穿小鞋、上眼药吧!”
沈逸不甘示弱:“那你最好是先想想,如何跟愔儿解释说,你在跟皇帝谈恋爱。”
傅旻:“......有道理,走了,回见。”
“诶......”沈逸看他这样,似乎、好像真的不像是做了什么,怎么看着火气还是那么大呢,便心虚地小声问:“真没发生什么?”
傅旻:“请问我是不要命了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怀孕初期不同房的道理我不晓得?他身子都虚成这样了我还凑上前去裹乱?”
怀孕初期......沈逸咂摸着这句话,总觉得傅旻还给自己留了后路,想到对方急赤白脸带自己上青楼的经历,他敏锐地回复:“照他这情况,怀孕什么期,你可都不能轻举妄动。”
说完怕傅旻当做耳旁风,还又拉着他到了避人的地处,语重心长、轻声轻气地嘱咐:“你别怪我不给你好日子过,就是,他们族人的体质,可能稍微有些奇怪,孕期欲望格外重。
我虽不太知道,但你是过来人当该知道,这事儿一旦上了头,再想去时刻注意分寸,可就难了。我在他们寨子里也打听到些过往的病例,不乏情事激烈导致滑胎的,自然大多殒命。子怀,你可当真要记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傅旻虽然觉得无语,但又感激沈逸的上心,便道:“知道了。”
——那事儿是重要,但犹得看同什么相比。
若与明月和腹中孩儿的安危想比,便说是给自己结扎就能换来平安,他傅旻都能当场躺手术台。
当然,要还是不够的话......傅旻咬咬牙,心说,要阉了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沈逸放了心,正待离开,路过傅旻的时候却闻到了些微的血腥气,便又住脚,问:“你伤口是不是撕裂了?”
伤口虽长,但是并不是特别深,当前也没什么缝针的条件,便只上了些止血、促进愈合的药粉,可照理也不该再溢血这样严重了才对。
傅旻点头:“是,但不严重,无妨。”
“怎么会撕裂?”沈逸皱眉。
傅旻如实道:“他怕我走,抱得紧了些。”
沈逸觉得自己就是多余关心他这么一句,腹诽嘚瑟死你算了,“那我晚些再来与你换药。”
“嗯,”傅旻点头,“你先去看他,我这边不急。”
“那我过去,你要一道吗?”沈逸理了理后领口,想邀着傅旻一起。
“不去了,他饿了,我去做饭。”傅旻走了反方向。
沈逸满肚子疑问,“你做?能吃吗?他现在可得吃好的。”
“要你管,”傅旻说着话,走远了,一面儿走,他一面儿琢磨着,虽然这个死人沈逸说话着实难听,但不得不说,提醒得还是对。
如今,自己这般情况,确实是需要与家里通通气,祖母那边就算是不急,与妹妹说一声总要的,万一出点什么消息走漏的事,愔儿还能在家里头为自己顶一顶。
祖母那边......大约等到娃娃出生,才会是刚好的时间。
可便是妹妹那边,这样大的事,肯定也不能指望鸿雁传书的那点小纸条,需得等到回京后见面详谈才成,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何开口,才能让她比较好接受一点?
他这边还没想好怎么起头,那边沈逸已经到了陆望安的门口,只是门口有齐苍守着,颇礼貌地给他行礼,说:“沈公子抱歉,里间正在议事,请在门口稍候。”
沈逸点头,自坐在了门口的石凳上。
过了又好久,房门才被打开,里面走出来的人看打扮像是侍卫,但沈逸看着各个面生,想必是兴王府的人。
“陛下,”沈逸进了门。
陆望安在方才人出门时就觉得不舒坦了,此刻已经趴伏在了床头的软帛枕上,有气无力地道:“兄长来了?可是师哥喊你来的?”
沈逸见他小脸廖白,凑上前问:“哪儿不舒服?”
“有些发晕,恶心,”陆望安闭上眼,“有孕后常常这样,过会儿就好了。”
也许是记挂着是傅旻的吩咐,也许是实在没有力气拒绝,陆望安竟未拦着沈逸上前查看一番。
沈逸探出结果便开始生气,话也没说,走到门外,喊候在门口的侍女冲了浓浓一碗砂糖水来,也未用调羹,直接将花口粉彩瓷碗递到了陆望安嘴边,没好气地说:“怀孕可扛不起这样大一口锅,你这是饥饱痨了。”
陆望安被怼着喝了没两口就躲开了,“兄长,齁嗓子,不喝了......”
“再喝几口,”沈逸态度也强硬,他可是满心只顾着对方身子,不会似傅子怀一样由着人使小性子,“刚刚是不是饿了?”
陆望安如今顾着肚子里的那个,也不敢轻易忤逆医嘱,便皱着眉又咽了几口,“是。”
“饿了怎么不吃东西?”沈逸把碗又往前凑了凑,试图再喂他喝些。
“师哥这不是去做饭了吗?”陆望安头朝里趴着,狠狠捂住嘴,“真不能喝了兄长,再喝要吐了。”
沈逸把碗放到一旁,又拿过迎枕来,“等他做饭出来,你怕要饿晕了。”
陆望安梗着脖子辩驳:“不会,师哥做饭很快的。”
“行了,别显摆了,”沈逸昨天被俩人的哑谜刺激、今天被俩人的酸臭刺激,实在叫一个身心俱疲,懒得多说,敲敲床沿,“躺好,我号号脉。”
如今眼前人看脸色是好了许多,但是那些小毛病可都扎了根的,又碰上这样特殊的时期,哪儿是补一觉就能养好的那样简单?细细号了半天,沈逸问:“安胎药还在吃吗?”
陆望安认真答:“嗯,大巫祝说还要吃半个月,到时候停不停药还得再看。”
“药好吃吗?”沈逸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他也算看着陆望安从少年长到青年,知道这孩子小时候身子虚,吃药像吃饭,但是这么多年的糟蹋没让他对吃药习惯下来,反而是越来越怕。
陆望安一面儿撇嘴、一面儿摇头,“不好吃,兄长,药可难吃。”
“不好吃就对了,”沈逸自顾自地收拾好药箱,直接走到了桌前开始写药方,“我开的药只会比大巫祝的更难吃,但没办法,是你自找的。半年不到,好好的身子给糟蹋成这样,真是造了孽。”
陆望安看着沈逸刷拉刷拉写方子,眼见着已经写到了第三页,直接怕得眼前发黑,“兄长,你若是为了惩罚我特意下苦药,我可是要跟先生告状的。”
沈老太爷宦海浮沉半生,为师倒还宽和,教子却无比严厉。
陆望安慌忙搬老师出来,希望能多少有点用。
“就你会告状?”沈逸头也没擡,“要不然比比,看是你往京中发信快,还是我往兴国发信快?”
陆望安没话了。
洋洋洒洒写完,沈逸将自己的墨宝在圆桌之上一字摆开,小心地拿手扇着残留的墨迹,“一会儿我找人抓好药交给子怀,我会同他讲,你也提醒着些,文火,五碗水煎成一碗水,莫要躲懒。”
陆望安不满地抱怨:“用文火将五碗水煎成一碗水,那要扇几久?岂不是要连同师哥也一起熬干了去?”
沈逸挑眉看他,“若此时是他给你怀孩子,你煎是不煎?”
“自然,是会煎的......”陆望安声音越说越小,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不能少放一碗水吗?”
沈逸不厚道地笑了,“怕是少一碗,都没不过药呢。”
“.......”陆望安想哭,“要这么说的话,这药得多苦啊?”
沈逸还是扯出微笑,“早说了,是自找的。”
傅旻端着食案进来,就正听见这两句,好奇地擡头问:“什么苦不苦的?在讨论谁人的命数吗?”
“是,”陆望安点头,“是在讨论我的命,好苦。”
“怎么苦了?”傅旻只以为是句玩笑话,支了炕桌,将食案放在陆望安眼前,舀了勺燕窝粥喂过去,“来,吃点甜的。”
沈逸:“......我先走了。”
“嗯,”傅旻头也没回,敷衍地应了句,见陆望安吃了,又舀一勺喂过去。
但陆望安没接,偏头告状:“兄长开的药方有四五页那样多,还要五碗水煎成一碗,存心是要苦死我......”
傅旻手下一顿,这方子、这做法......是光想一想就觉得苦的程度了,他扭过头去,赔出十二分、八颗牙的完美卑微笑容,跟沈逸打商量:“能不能添添减减、替换替换,少放点、弄甜点?”
想打人的心情熊熊燃烧......沈逸觉得自己要被门外汉病人及病人家属气死了,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药箱做了个“请”的动作,对傅旻说:“您行,您上?”
“诶诶诶,”傅旻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又赔笑,“别呀,我说着玩的,怎么这样不经逗呢?”
“师哥!”
陆望安看着立时倒戈的傅旻,心里更委屈了,明明他也是知道自己讨厌吃药、最怕吃药的。
“可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傅旻哄着,将一勺燕窝粥又凑近些。
沈逸觉得这样肉麻的场景看多了必然会害眼疼,扔下方子走了人。
听得门阖上的动静,傅旻还又鬼鬼祟祟凑到窗边看了看,确定沈逸已经走远了,才又开口哄道:“放心哈明月,若他开的药苦得你吐了,我非剁了他不可。”
陆望安“嗯”了一声,决心不去管师哥与兄长的小过节,总归还有愔儿妹妹当青天大老爷明断案呢,无需自个儿操心。
燕窝粥用了小半碗,案上其他的小炒也都多少吃了两筷子的时候,外头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几乎不可闻的骚动,傅旻与陆望安俩人都听见了,但都没去理会——
外头的侍卫们各个都不是吃素的,若有动静,就他们几个公然摇色子的可能都比外人来犯的可能性大,无需挂怀。
又过片刻,门被敲响,傅九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虽没见着人,但听动静就像是个刚过门就被恶舅姑给欺负了一把的新妇。
“爷,”傅九硬着头皮斩断屋内两位主子的浓情蜜意,六月的天里面说出了数九寒冰一样冷的话语:“劳烦您现在回府邸一趟,淮南王递了帖子要来看望。”
旁人要来,那不见就不见了。
但是爷早嘱咐过,若淮南王来,是一定要见的,总要去会会。
见人没毛病,有毛病的是,这个要命的、打扰人家的倒霉活计摊到谁身上。
傅旻扬声:“等着,我这里忙着呢。”
傅九不说话了。
陆望安推了推他,“去,去看看陆琰能演出什么好戏来。”
傅旻:“不差伺候你这一口饭。”
陆望安:“我也不差你伺候的这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