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碎
痴心碎
虽然,他对那笨拙的女子并不讨厌,但也不喜人纠缠,尤其是被人设计着来见面,所以一开始他并未答应。
可那自称沈南星和卞丘月的人,却一再向他保证:你不去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冷笑着问他们是在威胁他吗?那两人便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随你去不去,反正后悔的人一定会是你。
脑海里蓦地翻涌出一些片段,画面里始终有一个女子,可惜无论他如何紧闭双目,想要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也不得见。
那女子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娉娉婷婷,挠人心窝,却在他伸手之际,又好似一缕轻烟,荡悠悠地飘远了。
他终究是迷惑的,不清楚自己为何想到那夜的女子,心口会涌出奇异的情愫。
他想找到缘由,或者说,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
所以,他挣扎半晌后,还是来了。
那女子真是不太聪明,也不够机警,他站在她面前了,她竟还沉浸在她的思想里,连头都没有擡一下。
真是够笨的,若是坏人近身,她哪儿还有命在?
这么想着,喉间不由轻咳一声提醒她,哪知,陈枝被这一声咳猛吓了一跳,身子便往后退去。
偏生,她脚步又踩在台阶的虚空处,眼见她就要倒地,笨!
许长弋虽在心中腹诽,双手却还是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腰。
这个动作像是做了无数遍似的,下意识般,他根本就来不及思想,已抱了温香软玉在怀。
陈枝枕在他怀内,她面颊飞过一抹红,嘴唇微张,晶莹扑闪的杏眸莹润生光,许长弋幽深的眸沉了沉,喉咙一阵发紧,眼眸盯着她殷红的唇,心底竟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阿,阿鸢……”
陈枝愣了半晌,才轻唤出他的名字,整个人却有些失神地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小手下意识攥着他的衣袍,舍不得松开。
许长弋注意到她的动作,眉间并没有丝毫愠怒,将她身子扶正道:“一个叫沈南星的人让我来这里,说你有话对我说,能帮我找回记忆。”
陈枝垂下头,“是,我……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我听着。”
他好整以暇地撩开长袍,坐在了栏杆上,清风拂起他的一缕墨发,如谪仙下凡般朗艳无双。
陈枝的心“咚”的一声轻响,轻擡双眸,见他深幽的眸里带着探索的意味,扫过来。
这一眼,不由令她突地紧张起来,双手更紧地攥着自己的裙角。
从前都是阿鸢缠着她,对她表白心意,如今,她要主动对他表白,终归让人觉得赧然。可她已下定了决心,要让阿鸢想起她,便不得不将自己的乱念收起,鼓起勇气,朝他走去。
在他面前站定,她缓缓擡手,露出左腕上的赤金折枝细镯子,镯子在微光里熠熠生辉,她问:“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你送我的镯子,我也曾送你一串佛珠,就戴在你的手上。”
许长弋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手臂,并没有察看自己手上的佛珠,陈枝以为他不信,忙道:“阿鸢,我没有骗你!不信你看看。”
他只是继续沉沉地盯着她的手臂,擡手握住了她的腕,轻轻一拉,便将她拉近。
“这个伤口,是怎么弄的?”他眼眸微眯,盯着腕上一圈极细的疤痕,虽然已经痊愈,却留下了不可磨却的印记。
陈枝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落在那圈疤痕上,心里蓦地涌出一阵复杂的情绪。
“怎么伤的?”他再问。
陈枝摇摇头,忍着眼里的酸意,道:“等你想起我,我再告诉你。”
她又收回手,从怀内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她曾写给他的承诺,递给他,“还记得这个吗?”
他凝眸看去,只有短短一行字,字迹模糊,艰难辨出:我陈枝答应,但凡我有的,能给得起的,都会给阿鸢。
脑中刹那闪过许多画面,在院子里,与一黄衣女子相偎相依;在巷子口,将那女子抵在墙角狠狠欺负,依稀能见她眼尾被水渍洇出的一抹红……
可是那女子的脸,他始终无法忆起,他再度将目光落在陈枝身上,是她吗?
“记不得了,是吗?”
面前的女子,眼里涌了一层轻雾,眸里明显闪出落寞的神情,可很快,却又坚定地擡起头,冲他一笑,“记不得我也不要紧,这一次换我来追求你。”
这笑容,似乌云笼罩后的金光,冲云而出,灿烂光辉,照亮了万物。
许长弋敛眉不语,心里却掀起了惊天骇浪,尽管他不记得她是谁,可却因她的一举一动而牵动着所有的心绪!
这个认知,令他吃惊极了,唯有的一点理智在提醒他:不要冲动,也许,这是个陷阱!
他收起所有的温情,换上一副冷静的面孔,问:“你是谁?”
陈枝猛地擡头,被他眼里那种冰冷所刺伤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换句话,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既是侯府世子,是如何认识你的?”
她整个人仿佛陷进了寒冰里,尽管知道阿鸢是失忆了,可听见他如此直白残忍地发问,还是令她觉得齿寒,她唇色渐渐发白,颤抖着回答:“我……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只是一个屠夫之女。”
“屠夫之女?”他眉间掠过一丝诧异。
陈枝的面颊红了又白,将在锦城的事,乃至他来京城的事,全都一一说了。
“事情便是这样,你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吗?”
看到他迷惘地摇头,她心中翻腾着一股烈焰,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你对我呢?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阿鸢,你……你看着我,难道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吗?”
许长弋并非对她没有感觉,只是,祖父许定边自他醒来后,便对他说:他的心上人是尚书府的杨婉。
他困惑已极地问:“我若是真的爱你,那杨婉又是谁?祖父为何说,她才是我的心上人?”
“我……”
“难道祖父是在欺骗我吗?”
“我……”
陈枝眼里盈满了泪水,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是说他祖父厌恶自己,想要除掉自己呢,还是说,是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
一阵漫长的沉默,被一道温婉的嗓音打破:“长弋哥哥!”
那衣着素裙的女子,面若桃李,风姿耀华,行走间气度出尘,她不疾不徐地从小道上走来,慢慢踱步至许长弋的身边,极为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长弋哥哥怎么在这里?”
许长弋手臂一僵,却没有拒绝,陈枝眼看着这副画面,觉得自己的心都碎裂成一片片了。
“这位姑娘又是谁?”杨婉眼里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陈枝勉强让自己露出笑容,道:“小女子只是在这儿歇脚,这便要走了。”
“阿枝姐姐,你不能走!不能把长弋哥哥让给她!”
萧秀秀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径直拦住了陈枝的步伐,秾丽的面庞上涌着淡淡的怒气,道:“我跟春娘对杨小姐把所有事都说明白了,她还装傻充愣,摆明了是要介入你跟长弋哥哥的感情里!你怎能就此认输?”
杨婉眼里露出诧异,面上却十分惊慌,往许长弋身后躲去:“长弋哥哥,她们在说什么呀?我不认识她们!”
许长弋将目光冷冷放在萧秀秀身上,萧秀秀亦是被刺得心窝疼,怒道:“长弋哥哥,难道你不相信我们?”
“今日也算闹够了,让开。”
陈枝听到那个“闹”字,更觉所有希望都落了空,失去记忆的许长弋,像是变了一个人,竟让她觉得寒冷至极。
她去拉萧秀秀的手:“秀秀妹妹,让他们走。”
“阿枝姐姐,这次让长弋哥哥走了,你会后悔的!”
陈枝觉得头痛欲裂,原本预想的一切似乎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行,她的心在嫉妒和惶恐中灼烧,痛苦不堪,只有死死咬牙,才能将心中的愤怒压制。
她转过身,语气极其疲惫:“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有何用?”
这话,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杨婉说的,但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女子,杨婉的神色陡然变得惨白。
萧秀秀忿忿不平地瞪了杨婉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许长弋一眼,这才转身追了上去:“阿枝姐姐,等等我……”
此事后,许长弋极少出门,不久便传出侯府世子与尚书府结亲的消息。
陈枝也似是病了,怏在房内,不大出门。
沈南星等人都劝道:“不可放弃,我们再想想旁的办法,总能让阿鸢想起你的!”
陈枝觉得无望,极冷静地分析:“想起来又如何?让阿鸢为了我,跟祖父和母亲作对吗?也许,他如今失忆,倒是上天的成全。”
春娘听出她有怯退心,忙道:“可是,阿枝你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娶别的姑娘吗?”
“我……我不能,可是……”
“没有可是!即便阿鸢定亲了,他们如今还没成亲,那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
春娘道:“在阿鸢成亲前,唤醒他的记忆,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