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风光
赢风光
程氏不解:“我原本见你模样不错,就是想让你给阿鸢做通房丫头的,这有什么好害臊呢?”
冬木便将之前的事都告诉了她,又再四发誓道:“姨娘,您虽然爱惜我,但小侯爷并不是那贪色之辈,往后还是只将我当粗使丫鬟吧!我也不求旁的荣华富贵,只求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就够了。”
程氏拧了眉道:“阿鸢也太执拗了!你且等着吧,这件事我往后会跟他提的。”
冬木不语,但因程氏对自己的倚重,心里又生出一丝期待来。
翌日,许长弋换了身轻简便装,便往正院来。厅堂内,许定边正与萧虎说话,见他走了来,便都停了下来。
许长弋不喜礼仪,却也得忍着上前一一行礼:“阿鸢见过祖父,见过萧师父。”
从前听他唤自己为“许老头”,许定边心中很不畅快,近些日子见他越发有规矩了,才气平。
再看他跪在地上,面容清俊,脊背挺直,通身都散发着侯门子弟的矜贵,不禁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你也来见见你秀秀妹妹。”
他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萧虎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浓眉大眼,笑靥明媚,却是穿一身青色长衫,做男子妆扮,不禁有些诧异。
“这便是萧师父的女儿,秀秀吗?”他朝萧秀秀拱手道:“倒是生得英姿飒爽,大有将门之风!”
萧虎也忙让女儿见过许长弋,对她道:“这是你的长弋哥哥,小名阿鸢。”
萧秀秀挑眉一笑,也朝许长弋拱手:“长弋哥哥,我在家常听父亲说你天资聪颖,学武有长进,今日倒想要跟你切磋切磋武艺呢。”
许长弋笑着不答,看向祖父,许定边开口:“秀秀,别听你父亲乱说,你从小练武,阿鸢只学了个皮毛,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萧秀秀笑着对萧虎道:“父亲您瞧?许祖父这是瞧不起女儿呢!您还不快替我出气!”
萧虎佯装生气地瞪着女儿:“你许祖父是自谦之词,你听了还越发得意啊?你从小习武,只是底子比阿鸢强,若论刻苦,却不及阿鸢呢!”
“既然爹爹这般说,女儿倒真要跟长弋哥哥比试比试了。”
说着,便飞快地移到许长弋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出招,许长弋险些被她击了一拳,但好在反应及时,往后闪过了。
他挑眉笑道:“秀秀妹妹功夫倒不错!只是这屋里恐怕施展不开,去外头吧!”
秀秀不语,纵身便往外蹿了出去,许长弋紧跟其后,两人在院中开始过起招来,急得萧虎满头大汗地喊:“秀秀!你还不快停下!”
许定边捋着胡子阻止道:“无妨,就让他们切磋一番。”
这般,许长弋才出拳,萧秀秀便出掌,掌中带风,力道浑厚,竟轻易就化解了他的拳法。
许长弋心中惊叹,她却已拔出腰间长剑,霹雳如雷电般,朝他的面门击了过来,他也忙抽剑而出,挡了过去。
百来招下来,许长弋已觉有些气喘,可萧秀秀却始终身姿轻盈,面上扬着得意的笑容。
她往后一退,兀自将手中的剑收了,笑道:“长弋哥哥的功夫果然厉害,要知道,在军营里也没几个人能接住我百来招的!”
“惭愧!”他也拱手上前,朝萧秀秀拜了一拜,“秀秀妹妹武功高强,我甘拜下风。”
萧虎大喝一声:“秀秀!你这点皮毛就好意思露出来?还不快过来向许祖父赔罪!”
萧秀秀一步一步挪到父亲身边,面上并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吐出舌头朝父亲做了个鬼脸。
她又仗着许定边素日疼她,便蹭到许定边身边,撒娇道:“许祖父都说让我们切磋,父亲怎偏生责备我呢?”
说着,又伸出小拳头在许定边肩上捶着,“许祖父,其实,长弋哥哥已经很厉害了,他才学了一年左右的功夫,就能跟我过上这么多招,若是再过两年,恐怕连秀秀也打不过他了。”
许定边被她娇蛮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许长弋见他胡子微颤,一张严肃的脸虽冷峻,眉眼间却十足的温和神色,也忍不住暗自惊讶,这萧秀秀似乎颇得祖父的宠爱。
许定边道:“阿虎,莫要责难秀秀了。”
萧虎本是做做样子,如今听他口吻,并未生气,也就不再多言。
许定边又指着许长弋道:“阿鸢过来!”
许长弋知晓他面冷心冷,且又看自己不顺眼,但此时他羽翼未丰,少不得要迎合他,便上前跪在他面前:“祖父有何教诲?”
“不要以为自己学了几天的功夫,就是武林高手了,须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单你眼前的秀秀、萧师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人家与你多过了几招,不过是给我面子,你自己可不要在心里神气!”
“阿鸢明白。”
许定边见他如今事事顺从,态度又恭敬,不自觉也将语气放缓了,道:“在外头,记得听萧师父的命令,多跟萧师父和秀秀学习,莫要一意孤行,下去吧。”
许长弋垂着头,慢慢退了下去,眸中却早已暗涌翻腾。
等着瞧吧!总有一日我会变得更强大,让所有人都臣服在我脚下!
时值盛夏,许长弋携了许风、许云一同随军,前去西北剿匪。
此行非常顺利,他为了尽快建功,在萧虎面前上了许多点子,其中“招安”一条,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所有山匪都收入囊中。
不过短短一月,众人又一同回京。
萧虎对许长弋赞不绝口,又在今上面前提起义勇侯的遗子,如何聪慧有谋略,今上念及义勇侯的忠肝义胆,当下便封了许长弋为“广平将军”,又赐白银千两,一时风光无限。
许长弋锦绣华服,领了赏回来,还未来得及进紫金院,许风跟许云已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喊:“小侯爷,不好了!老侯爷找您!”
许云还加上一句:“瞧那面色并不好看,想来是要训您!您心里做个准备吧!”
许长弋凝了眸,优美的唇线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他拂袖赶到正院,早见许定边立在一棵千年梧桐树下,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心里不免沉了几分。
待走近了他才发现,祖父手中握着的是一根粗重的长鞭,足有半人长,黑光油亮,似条吐着杏子的毒蛇。
“阿鸢见过祖父。”
他行礼时,语气更为敬重,拢在袖中的双手,却悄然握紧。
许定边喝道:“跪下!”
如惊雷轰然乍出,连跟在许长弋身后的许风、许云两人都不由心惊胆战,双腿发软。
许长弋依言跪下,面色却丝毫未改,深幽的凤眸轻轻擡起,问:“祖父为何这般生气?”
许定边大手一扬,手中的长鞭已噼啪挥了下来,力道厚重,每一下都在他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许风见了急忙求情:“老侯爷!小侯爷如今立了大功,圣上又特封了‘广平将军’,您为何突然责打小侯爷?”
“滚开!主子办事,哪儿有下人插话的道理!”
说着,手中的长鞭猛然一甩,便敲在许风胳膊上,登时打烂了一片衣角。
许长弋咬牙道:“祖父心中有气,尽管朝我发,何必迁怒旁人?”
许定边听他语气倔强,眼神不屈,一副难以管教的模样,猛地就下狠力打下去,骂道:“看来,你还得意得很!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接连打了一二十下,连那玄色锦袍都被血浸得湿透了。
许定边还不停,直到程氏扑上前来,哭喊着求饶:“老侯爷,侯府如今就只剩阿鸢这一个血脉,您手下留情啊!”
听得程氏嚎哭,许定边亦是悲从心来,将手中长鞭一抛,怒道:
“让他去西北剿匪,是希望他长见识,他倒好,四处出风头,不仅夺了他师父的功名,还舞弄到今上面前去了!你当如今封了个‘广平将军’,你就前程似锦了?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既要寻死,还不如让我亲手打死了你,免得你日后做出什么事,连累了侯府!”
许长弋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却仍睁着幽黑的眸答道:“你既这般怕我连累……又何必留我在此?”
许定边气愤难耐:“你还敢犟嘴?”
说着,便要去拾鞭再打,程氏委曲求全这么长时间,亦满心悲酸,忙护着许长弋,嘴里喊道:“既要打他,不如先打我!我当初若没有怀上这孩子,也不会让他现今如此受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罢了!”
许定边听了这话,越发气怒不止,当真要挥鞭打下去时,许长弋猛地擡起了头,将母亲从身旁推开,苍白的脸上闪现阴鸷的气息。
他一字一句:“您有本事,今日便把我打死!”
众人听了,心中都惶然不已,许定边的脾气本就急躁,且吃软不吃硬,如此顶撞他,恐怕真会被他打死。
却没想到,许定边只是细细打量了他一眼,便将手中的长鞭扔了,沉声嘱咐人将他好生擡回院中,又命人去太医院请康御医。
众人这才一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