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邪王不好当80
“洛无霜，你没有赢，那便无权过问。”
面对如此尖锐的话，青年也没有散发出半分的不悦，仍旧冷冰冰的循着他们间的规矩，连一眼都没施舍给她。
随着江渺这一句话落下，空气中仿佛泛起了窒息的寂静。
洛无霜被气笑了，她扬起头逼近江渺，嘲讽的问道:“师父，您如今还能握得动枪？还抬起剑吗？”
一层又一层压抑的怒火把她的理智烧得干净，她近乎是刻薄的问着这个人，毫无道理的就像在指责。
“你走的出这间屋子吗？”
“江渺，我也是开创神分魂，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魂力波动，谁在吞噬你的魂魄、你的生命，我比谁都清楚。”
“那是你干的事吗？补天镇海，凝日月修界隙，你可真是威风，修了世界还不够，你还要殉道者归来。”
“然后呢？！然后呢！”
洛无霜缓缓靠近沉默的人，冷笑出声，一字一句道:“然后，你就沉默又淡漠的带着骂名，埋骨风雪，魂飞魄散。”
“到了那时，任谁见了黄泉主这个下场，都要拍手叫好骂上一句‘罪孽深重，真是活该’，是吗？”
“你要翻车了。”系统几分钟前还震慑于江渺装逼的风采，眼下瞬间拜服在气运之子主角的爆发下，对江渺毫不留情的嘲笑。
“...她就算知道了，也根本没有补救的办法。”
江渺对系统无语了一瞬间。洛无霜实在是聪明，她已经在尽可能的把苏眠凤等人牺牲的消息引导成魂飞魄散，却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出了异样，还从中窥出了她掩盖的秘密一角。
洛无霜质问对了，她还真出不去这间房子。
在把苏眠凤八人的那一缕魂丝养好后，她把她们种在了附近的空间内，以自己的魂力供养保证迅速长成，避免肉身损坏。相对的，她也相当于被禁锢在屋子里，不能断掉魂力的供给。
本来时间是算好的，今天就足以完成，明天和洛无霜决一死战，顺理成章去世，还给神器第九权柄，再用最后的魂力回归天道，彻底把最后一丝隐患消除。
没想到这都要冲到终点了，洛无霜却突然掀桌道破了一切。
江渺的沉默令洛无霜更加愤怒了，她几乎要脸贴着脸和江渺说话。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着，一双淡漠一双怒火滔天。
“你是人，我也是人。”
洛无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已经不是那个神了，江渺，你是个人。”
江渺忽然有点警惕，她觉得洛无霜的语气越发不对劲了。而少女粲然一笑，仿佛验证她的猜测一样，唇瓣分分合合，吐出来一句话。
“我说过了，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想明白了。”
“救世有什么用呢？”
她说出一句令人惊心动魄的话，连江渺都忍不住侧目。洛无霜脸色惨白，血色尽褪，好像被质问处在气势下风的是她一样。
“此间生灵多愚昧，前身神陨的真相被掩盖万年。如今错认殉道者，挥舞旗帜，为恶的一方摇旗呐喊，还沾沾自喜为己救世。”
她说得轻飘飘极了，带尽了冷眼旁观的漠然，“这种世界还配拯救吗？”
“我走了这么久，责任和期许疯狂堆在我身上，连自我时间都少的可怜。而你，你连魂魄都不会剩下。”
“江渺，你说凭什么呢？”
“前身爱这个世界，可又关我们什么事。祂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神了，我是个来到这世界不到十年的人，而你是个本该游荡在黄泉的魂魄，早该死亡安息的人。”
江渺脑中的警铃在疯狂震响，而洛无霜一股脑的自白还仿佛永无止境，这个灵动狡黠的姑娘快被现实逼疯了。
“举目无亲，我还能看到谁呢？”
“我只有你了。在这个世界我一无所有，为什么这里的人还要剥夺我仅剩的牵绊，连我为之在意的都要摧毁，甚至一个好名声都没有。”
她眼圈微红，那些翻涌的不甘和茫然掺杂着日复一日的谣言，搅拌着众人对他的谩骂和对她的赞美，让她头晕眼花，恶心的想吐。
为什么还要拯救？她又要拯救些什么？洛无霜一遍遍问着自己，搭上自己的一切、踩着江渺的骨、他的血、他的魂，爬到最高处，换来一个救世值得吗？
心府间燃烧的火焰烧得她透不过气来，一呼吸就全是死亡和鲜血的味道。
不值得，这个世界不值得。
洛无霜还是记不住江渺的教导。
她爱她自己，也爱江渺。可她不爱这个世界，她开始讨厌它了。
“这烂摊子无关你我，正派有那么多君子，魔修喊着要打除你这个叛徒，口号都那么响亮，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处理？”
她停下歇斯底里的质问，疲倦的支起手掌撑着额头，垂眸半阖。
“我不反对你复活沈淮她们，我还会陪着你。然后我会斩断你和此世的联系，谁想去补，那就自己来。”
她说着说着低笑一声，“故事的最后，我们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答她的仍是一片窒息的沉默，眼前人拢起袖子，安安静静坐在棋盘前，垂眸推演着棋局，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随便你，我不会再听你的了。”
洛无霜倦怠的闭了闭眼，偏过头再不去看这个人，“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明日只要你出现，就什么都别想。”
“你一定会来，是吗？”她自言自语道，“但我会用剑斩断你所有的牵挂，那些扒在你身上敲骨吸髓的东西，我也会尽数粉碎。”
“师父，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室内少女的身影离开了很久，但手执白棋的青年却还是无动于衷。机械音在她脑子里嘎嘎乱叫，异常惊恐。
“她到底在说什么？这可都是世界脉络里写好的剧情，怎么这主角表现的一点都不一样？我心怀大爱一心救世的主角呢？到了最后一步就撂摊子不干了？？”
系统在她脑子里急的团团转，江渺在最开始的讶然后就没什么情绪波动了。
“你冷静一点，洛无霜做不到她说的。”
系统反驳道:“那可是见生剑，是世界本源！虽然稀薄，可却是和你同源的力量，别说斩断你修补世界渡魂力的通道了，她连世界脉络都能砍断，真正的逆天改命。”
“特么的她疯了吗？”
江渺神色还是淡淡的，“我说了，她做不到，你怎么就不能信我一次？”
系统怪叫，“你让我拿什么信你，你前两次失败的经历吗？”
江渺被它噎了一下，她眼眸微眯，看上去格外意味深长。
“等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都火烧眉毛了还在卖关子，这人没救了。系统诞生了一股吐槽的意愿，这是它以前从未有过的。
不过它扭扭捏捏没说话，行吧，姑且相信修补师一次。
第二日江渺掐断了魂力供给，把旧友的完好的魂魄引回身躯，自黄泉空间放了出来，让她们沉睡在自己的屋子里。
而她浑身轻飘飘的去赴约，物理意义上的轻飘飘，她的魂魄薄到已经镇不住身体了，感觉走个路都能飘起来。
在魔修功法风波后，江渺成功被清浊两派共同厌弃，讨伐她的人数如滚雪球一样疯狂壮大，推着洛无霜一定要和她决一死战。
不出所料，洛无霜会选择在明天说出一切，就算她知道上云已经被她洗脑太久，对她说的话压根不会相信，但还是会说出来刺所有人一下。
死在她那本功法上的魔修不说上万也有几千了，江渺对此任何怜悯心都没有。好处坏处她一字没漏，公开的同样有，既然这么有自信，还没有对自己的清晰认知，那就死呗。
杀的人炼的活祭越多，血气就会越多，修炼功法的难度就越大，死亡率极高，但纯粹咎由自取。
江渺并不如洛无霜那晚来时质问的那般无法拿出武器，她随手凝了一支冰剑，于黄昏长空和洛无霜开启师徒单挑模式。
彼时剑器相交的铮铮之声响彻人们的耳边，洛无霜的剑术集百家之长，带着江渺的影子，挥出她自己的剑式。
江渺一秒就认出了她的剑意，也明白了为何见众生会选择她。
洛无霜的剑是众生道剑意。
江渺有些不明白，昨夜洛无霜的话堪称石破天惊。她的心态明显变了，居然还能挥动这把剑，坚守自己的剑道。
一个不愿意救世的人，却仍然挥着众生所愿的剑意，这可真是一件怪事。
不过洛无霜有句话说得不错，她教的这个弟子剑意坚实绵密，已经有脱出她的形意了。
但很可惜，最重要的时候江渺从不会没把握。
洛无霜只见这人打着打着周身忽而冒出了莹莹白光，很薄的一层，仿佛要融化在黄昏和江渺轮廓的交汇处。但正是这薄薄的一层白光，却让她脸色大变。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中的见众生忽而开始不受控制，冥冥之中仿佛一双无形的手越过她开始操控它，连其中流淌的剑意都开始改变。
洛无霜自然是认得自己的剑意，但她从未见过见众生此刻显露的剑意，冰冷、漠然，一经接触便让她想起了江渺。
这是什么剑意？
她忽然心慌了起来，一种恐惧感不受控制笼罩了她的全身。
那把本该挥向虚空，连斩八次粉碎江渺于此世的联系的见众生此刻却直直朝着这人的心脏冲了过去。
她感受着这股流淌的剑意，冰冷的指尖握着剑柄，恍然之间她蓦然再度回忆起了那夜握紧江渺手的温度。
他和剑柄一样，都冷的可怕。
见众生势如破竹，汹涌温热的血喷溅了她满身，于惶惶中她看着这个连身体都在破碎消失的人，顿悟了它到底是什么。
无情剑意。
多可笑荒诞，一个走着无情道的人居然夺得了她对见众剑的控制权，覆盖了她的众生剑意，强硬带上了自己的剑意。
见众生出鞘饮血，抹此世之痕。
而江渺连魂力都太过稀薄了，他被抹消此世痕迹居然是形神俱灭。
这个人心口像是缺了，血肉化作片片光芒逐渐消失。
风变大了，一切嘈杂的声音都离她而去，洛无霜眼中只有江渺了。
她只看得到他，只听得见他了。
可是他最后不过是朝她点了点头，声音浅淡——
“我把它交给你了。”
江渺笑得疏淡，留了一句气音。
“你出师了，洛无霜。”
这个人把世界交给洛无霜了，还笃定她不会恨它。
所以，就走得如此轻易。
“检测到修补师江渺已死亡——”
“世界修补任务已完成，即将遣回任务大厅。”
“恭喜您成功归来，祝您下一次的任务如这般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