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邪王不好当77
居神地的圣女反了。
苏眠凤与沈淮陨落后，正派在南境战场上节节败退。雪上加霜的是，本该是他们救兵的圣女洛无霜居然公然掀起了围剿居神地的旗帜。
“假神当道，天故而缺之。”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传遍了上云四境，它为人们带来的震撼甚至盖过了残暴的黄泉主的风头。
圣女的话像是拨开了一层笼罩在历史上虚假迷雾，她轻轻撩动它的存在，就已经对人们的认知带来了地动山摇的改变。
没人相信她的话，他们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
但八大势力掌权人的出现又扭转了铺天盖地的质疑，动摇声开始从八大势力中的新生代蔓延，像病毒一样疯狂蚕食着上云。
上云停战了三个月，但这三个月却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难熬，肉体上的伤痕比不上精神层面的折磨，这是一场无声的溃败，象征上云万年来的历史即将被推倒重来。
黄泉主不知所踪，不再露面。
清浊两派皆因洛无霜而变得人心浮动，而作为聚焦点的居神地终于现世。它一如既往，带着神明的高高在上，似乎还认定了自己胜券在握。
神侍遵从神明的口谕，严厉斥责了这则谣言，打成妖言惑众。八大势力掌权人的身份不再被认可，她们跌落后的境界成了被攻讦的点。居神地否认她们是掌权人，直言这是瞒天过海撑场子的手段，真正的掌权人早已在居神地逝去。
而此番言论，却是正中洛无霜下怀。
她顺着掌权人境界跌落的现状，自然而然引出了三年前上云天倾之祸的真相。
那是一个关于牺牲、谎言与救世的故事。
天光缺，永夜至，日月俱熄；四境动荡，阴阳紊乱，规则恍若儿戏；地火将熄，波涛涌现，风雷肆虐。
后来上云重新拥有了它的日月，高悬于天，寂照人间。东海平息了虚空的扩张，无形的大手修复了界隙，怒涛不复，再无波澜。
断裂的地脉再度被人接续，凤凰点火，龙凤共同托举了完整的大地。阴阳倒转的人间回归了平静，游荡的孤魂被牵引至轮回，生者复苏，死魂归位。
作乱的灭世雷霆被压制，是灾祸中最先消失的一个。而昆仑久久不停的风暴，终于迎来了安抚它的人。
可它们都与居神地无关。
洛无霜有时会想，生灵如此聪慧，却又实在蒙昧。自己给自己戴上枷锁，过了千年万年，从未有过怀疑。
明明引人疯狂的是八神的地位、权力、和力量，但他们总是把走上那个位置的人或妖冠以神明之称，好像这样说着，他们就变成了真正的神了。
真正热爱人间的神已经死了，这里只有人，和假神。
她不过是在居神地待了半年不到就认清了这个事实。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和凡俗没什么两样，贪生怕死，寻欢作乐。
洛无霜不明白这么明显的现实却还是一个人都看不出来，或许早就有人看出来了，但虚假的面具戴了太久，人们便给自己也洗脑着这是真的。
可假的就是假的，连权柄都不曾认可他们。戴上了神性的面具，装出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颠倒黑白，假神成了真救世主，为此世执火的人却埋骨风雪。
何其不公。
“洛无霜，她们该有的，我们要还给她们。”
那夜最后敲定计划时，江渺没有选择洛无霜给出的第一种方案，她拒绝了她给自己的洗白组合技，选择让苏眠凤等人的牺牲大白于天。
洛无霜犹豫了，她敬佩苏眠凤她们的牺牲和高尚。可她是人，心中分了远近亲疏，苏眠凤等人和江渺比起来，她只是想保全这个人罢了。
说出了牺牲，那上云又该怎么看待这位恶贯满盈的黄泉主？
他的名声已经糟糕透顶了，清浊对立还会有魔修尊崇着他。可救世又不一样，他会被所有人怨憎的怒火淹没，所谓的分魂代替不了他们眼中的真相。
真相就是，黄泉主杀害了为救世牺牲一切的传承人。
怎么解释？说出创世星盘，说出权柄吗？那该怎么解释缺失的第九种权柄，不会把矛盾聚焦在独活的黄泉主身上？
洛无霜看了这人许久许久，她想起前往昆仑时风雪呼啸中沈淮的话，想起了这一路来她在上云遇到的所有对黄泉主的评价...最终，她妥协了。
“我明白。”
这便是真正敲定的计划，它带着亡者未息的血气，裹挟着沉重的含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次，人们不再惶恐不安，极其尖锐的指责她妖言惑众了，他们陷入了沉默。
正派于此分裂成两派，固守派仍然不愿相信洛无霜所说的一切，尽管她说的话与事实严丝合缝，他们还是选择拥护居神地，拒绝这种污蔑之词。
而救世派毫不犹豫加入了洛无霜的阵容，他们坚定而又明辨是非，忍着真相带来如剥皮抽骨般的疼痛，为曾经的错误做出力所能及的弥补。
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派系，都贯彻了同一点，那就是仇视黄泉主。
救世的真相揭开，连魔修中都有着数量可观的倒戈者，仅存的良知让他们无法对杀害了救世传承人的罪魁祸首坐视不理。
而承载了过多仇恨的黄泉主却消失不见了，他自南境惊天一战后再无消息，就连上云浩浩荡荡的攻神战都没露面一次。
他消失了，就像传统小说里的一个谨遵程序的最终boss，给了主角足够的时间来成长。
洛无霜带领着救世派开始讨伐居神地，最开始她们的实力差距实在悬殊，敢于直面真相的终究还是少数。
可随着时间的发酵，越来越多的人和妖来到她面前。时间会证明一切，比如真相。
鲛人族封她为主，南疆百族在巫蛊的带领下成为了她的助力，仅存的鲲鹏现世，也成为了她麾下一员。
八大势力轮番归顺，连魔修都在帮她，洛无霜之名响彻四境，她汇聚了众人的期望与悔意，把它化为了一把名为“见生”的剑，除掉了一个又一个负隅顽抗的阻碍。
之后呢，她又要剑指谁？
屠尽古神的最后一晚，她告别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站在院落，拿出了那把散发着莹白光芒的见生剑。
剑芒柔和，看起来着实不像一把杀戮之剑。但洛无霜知道，它锐利的足以斩断世界一切，包括规则、包括天道、也包括脆弱的生命。
她盯着这把剑，忽然想起今晚的庆功宴上。彼时她一经出现，众人充斥着喜悦、尊崇和向往的目光便落了下来。
那一刻，她突然有了无与伦比的不适。
但洛无霜本该习惯这般对待的。毕竟她承载了一路的期望走来，可那浓烈的情绪像是巨石，它把她压得几乎喘不来气，连仅存的欢欣都消弭了。
见生与救世。
洛无霜想着这两个词，觉得自己难受的厉害。
她见不到江渺，也救不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