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攻心
兴庆府的皇宫,如今己成了大宋神机营西征军的帅府。+墈¢书!君` _追!最+薪~彰_结`
沈瑜没有急于班师回朝。
灵州一战,他虽然摧毁了西夏的常备军,但西夏的疆域辽阔,东至黄河,西至玉门,北临大漠,南接萧关,其间尚有诸多州府、城池、堡寨。
以及数不清的党项部族。
若想将这片土地真正地纳入大宋的版图,靠的,绝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的胜利。
帅府大殿之内,沈瑜看着下方肃立的众将。
“兴庆府己定,然西夏疆域辽阔,尚有数座坚城未下,各部族之心亦未全附。我等...尚不能懈怠。”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种谊身上。
“种谊。”
“末将在!”
“我命你,亲率本部重步兵五千,合王韶将军麾下降军一万,即刻北上。你的任务,是收复贺兰山沿线所有关隘,彻底切断西夏残余势力与北方草原的联系。若有反抗者...”
“不必请示,就地格杀。”种谊接口道。
沈瑜点了点头,又看向游师雄。
“师雄。”
“末将在。”
“你率神机营主力,沿黄河西进。你的任务,是收复沿途的各个州府。我不要你急行军,我要你稳扎稳打。每到一处,先以炮火慑之,再以仁义安之。我神机营的兵,不仅要能打仗,更要让当地百姓知道,我们是王师,是仁义之师。,e*r+c\i*y\a?n¨.`c?o!m′”
“末将明白。”
最后,沈瑜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首安静地侍立在旁的宦官李宪身上。
“李监军。”
“在。”李宪上前一步,躬身道。
“你随游师雄一同西进。”沈瑜的声音变得格外郑重,“你的任务,最重。你不用打仗,你要做的,是治理。”
“每下一城,你需即刻协同随军的文吏,清点府库,安抚百姓,张贴安民告示。尤其是...我写给你的那道新政,必须用最大号的字,贴在城中每一个市集,每一个井口,每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看到的地方。”
“是!”李宪知道,他即将去做的,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
数日后,距离兴庆府尚有三百里之遥的西凉府。
西夏皇帝在灵州城下投降的消息,早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国境。
城中的守军,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而城内的百姓,则更是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所笼罩。
城破之后,会如何?
屠城?掳掠?
还是被尽数贬为奴隶?
千百年来的历史,似乎早己为他们写好了答案。
城南的一口老井旁,几个前来打水的百姓,正压低了声音,交谈着。_鑫¨完?本/鰰.栈^ ¨免*肺-跃·独\
“听说了吗?城东张屠户家的小儿子,昨夜里就带着婆娘跑了,说是要躲到山里去。”一个挑着水的车夫,神神秘秘地说道。
“跑?能跑到哪里去?”旁边一个卖炊饼的老汉叹了口气,“这天大地大,还能有咱们党项人的活路吗?我听说,宋军的那个秦王,杀人不眨眼,在葫芦川,连投降的俘虏都给杀光了!”
“可不是嘛...”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脸上满是恐惧,“我男人是守城的,他说,城里的贵人们也在准备跑路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怎么办啊...”
就在众人唉声叹气,一片愁云惨雾之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怕什么?天,塌不下来。”
众人回头,看到说话的,是城里那个穷困潦倒,靠代写书信为生的汉人老书生。
“老书生,你说的轻巧!”车夫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个汉人,宋军来了,说不定还能攀上点交情。我们可是党项人!”
“党项人又如何?”老书生摇了摇头,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不知从哪里抄来的皱巴巴的纸,缓缓展开。
“你们只知道宋军的秦王会杀人,却不知道,他还颁下了一道新法令。”
“新法令?”众人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法令,名叫‘摊丁入亩’。”老书生指着纸上的字,一字一句地念道。
“什么...摊...摊丁入亩?”车夫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
老书生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官兵巡逻,才压低声音,用最通俗的话解释道:“意思就是,从今往后,官府收税,不再按人头收了。”
“不按人头收?”卖炊饼的老汉眼睛一亮,“那按什么收?”
“按地。”老书生说道,“按你们名下有多少田地来收。你有田,就交税。你没有田,哪怕你家里有十个儿子,也一文钱的税都不用交。”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这群早己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百姓心里。
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这是真的?我...我们家是织布的,没有田,以后...就真的不用再交人头税了?”
西夏的丁税极重,每添一口男丁,便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那倒也不是,”老书生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道,“商税你还是得交,这法令上还说,有田的人,田越多,交的税就越多。田地越肥沃,交的税也越多。城里那些贵人老爷们,还有寺庙里的和尚们,他们名下那些成百上千亩的好地,以后,也得跟咱们一样,一体纳粮!”
“还有!”
“法令上说,秦王殿下,还会派人,重新清丈西夏所有的土地!那些被贵人们藏匿起来,不上报的‘黑地’,一经查出,非但要补缴赋税,还要严惩不贷!”
井台边,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老书生,仿佛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许久之后,那个卖炊饼的老汉,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喃喃道:“这...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情?”
“若真如此...那宋军...岂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周围所有人的眼中,那份原本因恐惧而生的阴霾,正在悄然散去。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他们从未有过的,炙热的,名为“期盼”的光芒。
………………………………
这样的对话,在西凉府,在夏州,在宥州...在每一座尚未被宋军攻克的西夏城池里,悄然发生着。
这道名为“摊丁入亩”的政令,由那些往来于宋夏之间的商人,由那些溃散归家的败兵,由宋军早己悄悄派出的无数密探,以一种比军队行进快上十倍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西夏故地。
而在那些党项贵族的府邸与各大寺庙的禅房之中,当他们听闻这道政令的具体内容时,所感受到的却并非是期盼。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比平民百姓更清楚。
沈瑜的这道新政,不是什么安民的仁政。
这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
这把刀,要砍的,不是他们的头。
是他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