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血战
雨终于落了下来。*w.a,n_z\h?e,n￠g?s¨h-u/k′u\.!c′o?m~
起初稀疏，很快就连成一片，砸在地上，雨水冲刷着血污，汇成一道道红色溪流。
宋军的圆阵缩得更紧了。
还站着的士卒背靠着背，盾牌相连，缝隙里伸出长枪，有点刺猬的感觉。
雨顺着士兵们的头盔流下，模糊了视线，却无人抬手去擦。
他们的手紧紧握着兵器，手臂因长时间的格挡和挥砍而不住颤抖。
阵外，交趾和甲峒蛮兵的攻势并未因雨水而停歇，反而像是被这湿冷激起了凶性。
他们干脆赤膊，踩着泥浆，嚎叫着一次次冲上来。
刀斧砍在宋军的盾牌上，发出咚咚声，有时能劈开木盾，带出一蓬血花，不过更多时候是被长枪刺穿喉咙或胸膛，抽搐着倒下，被后面的人踩进泥里。
狄青站在阵心，铁盔不知丢在了何处，头发被血黏在额角脸颊。
铜面甲之下露出白汽。
他不再看西面那根长矛，而是投向阵外。
也许是狄青的话起到了作用，这剩下的宋军竟然抗住了交趾联军的攻势，反手将他们打了回去，所以才有了这来之不易的喘息时间。
剩下的交趾联军散开来，在不远处重新整队。
这次换了持着高大蛮牌的步兵在前，后面是密密麻麻的长矛和弯刀。\x~x`s-c~m￠s/.?c·o¨m?
弓箭手站在稍高的石后，箭搭在弦上，瞄着这边。
偶尔有一两支冷箭射来，钉在宋军的盾牌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或是射中某个倒霉士卒。
申绍泰骑在马上，在不远处来回小跑，用生硬的汉语喊话道。
“狄青！降了吧！给你儿子留个全尸！”
“宋狗！跪地求饶，赏你们做奴隶！”
宋军阵中无人回应。
只有喘息声。
一个年轻士卒忍不住想探头骂回去，被身旁的老兵一把按住脑袋，压低声音呵斥：“省点力气！留着力气捅他娘的啊！”
狄青动了，他弯腰从脚边一具交趾军官的尸体上，拔出一把还算完好的弯刀。
掂了掂，扔掉自己那口卷刃的长刀。
然后，他走到阵前，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亲兵。
狄青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刀尖指向申绍泰。
申绍泰勒住马，脸上的狞笑僵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狄青会是这种反应，于是啐了一口，挥了挥手。
蛮兵的阵型开始向前挤压，同时弓箭的密度也增加了，箭矢嗖嗖地落下。
“左翼，盾牌顶住！枪手，刺！”
“右翼缺口，第三队补上！刀手上前，砍他们腿！”
“弩手！还有箭的，瞄准头目！”
狄青仍然冷静的下令。.求~书.帮? -蕞?新~彰`节·庚￠鑫′筷_
蛮兵的前排越来越近，己经能看清他们脸上的油彩。最前面的蛮牌手发出一声吼叫，加速冲来，试图撞开宋军的防御。
“刺！”
盾牌缝隙中，那些长枪刺出！
噗嗤！冲在最前的几个蛮牌手被数杆长枪同时刺穿，钉在原地。
但后面的蛮兵毫不停滞地涌上，踩着同伴的尸体，挥舞着弯刀和骨朵，疯狂劈砍宋军的盾牌和长枪。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的贴身肉搏。
一个年轻的宋军士兵被蛮兵的弯刀划开了腹部，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肠子混着血水涌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先是徒劳的用手去捂，然后靠着同伴的背慢慢滑倒在泥水里，身体还在抽搐。
旁边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兵，用盾牌格开一把砍来的斧头，反手一刀捅进对手的腋下，顺势一拧，蛮兵惨叫着倒下。
老兵看也没看那倒下的年轻士兵，只是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狗日的杂种！”
他的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混着雨水流下，但很快就被新的血点覆盖。
阵线在一点点被压缩，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狄青也感到手臂越来越沉，他刚刚用刀格开一支投来的短矛，虎口被震得裂开，血丝都渗了出来。
他喘着气，环顾西周。
还能战斗的面孔，不到百人，个个带伤。
完了吗？
这个念头第一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纵横西北半生，压西夏，破侬智高，没想到要葬身在这南蛮之地的山谷里，连儿子的头颅都夺不回来。
就在他心神微荡的刹那，侧翼一阵骚动！
几名蛮兵顶着盾牌，硬生生撞开了一个缺口，一把带着倒钩的长兵首朝他肋下捅来！
狄青想要回刀格挡，却感觉手臂像是灌了铅，慢了半拍。
“狄帅！”
身旁那负伤的副将发出一声咆哮，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合身扑上，用肩膀狠狠撞开了狄青！
噗嗤！
那长兵
毫无阻碍的刺入了副将的胸膛，钩子卡在肋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副将身体剧震，一口鲜血喷在狄青的面甲上，温热粘稠。
狄青瞳孔骤缩。
那蛮兵狞笑着，想要拔出兵器。
副将却猛的伸出双手，死死抓住露在外面的杆身，任凭钩子撕裂自己的内脏，嘶声吼道：“杀...！”
狄青怒吼一声，长刀掠过那蛮兵的脖颈。
一颗头颅飞起，脸上还带着错愕的狞笑。
副将看着狄青，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血沫涌出。
他松开手，身体软软倒下，眼睛望着天空，渐渐失去了神采。
缺口被旁边拼死赶来的亲兵用身体堵上。
狄青站在原地，看着脚下副将迅速冰冷的尸体，面甲上的血水被雨水冲淡，流进他的颈甲里，只感觉一片冰凉。
宋军的人数太少了，阵线在挤压下开始变形，每一个缺口都需要用更多的血去填补。
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圆阵几乎要维持不住。
申绍泰在外围看着，脸上露出笑。
他举起手，准备下令最后的致命一击。
就在此时！
身后竟然有奇怪的声音穿透了雨声和战场的喧嚣隐隐传来。
那不是蛮兵的嚎叫，也不是宋军的呐喊。
是一种带着规律的声音。
像是无数脚步踏在泥水中的闷响，混杂着衣甲摩擦的声音，正穿透雨幕，迅速逼近。
厮杀的双方都下意识顿了一下。
狄青转头，望向谷口方向。
所有残存的宋军，都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那被雨帘遮蔽的生路方向。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宋军身后的蛮军阵营之中，竟然出现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