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为子征讨！
南方的天，说变就变，况且还正是秋季，方才还是正阳高挂，转瞬间己是雨云低垂，闷雷滚动，预示着一场暴雨将至。¨k`e/n`k′a*n*s+h·u′.￠c￠o^m/
大明山，是邕州和严州之间的山脉，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树林，怪石嶙峋，中间一道狭窄的谷道蜿蜒曲折，最窄处仅容数骑并行。
涧底乱石堆积，溪流因前几日的雨水而变得浑浊湍急，穿行其间。
此刻，这片险恶之地，己被战争践踏。
谷地之中，尸骸枕籍。
宋军红色战袍与交趾，甲峒蛮杂色的衣甲混杂在一起，被泥泞浸泡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谷地东侧较高处，一面狄字大纛竖立，但此时己被箭矢撕开数道口子，无力地垂搭着。
大纛之下，临时用车辆，盾牌和尸体垒起的简陋圆阵，便是宋军最后的壁垒。
狄青矗立在阵中。
他的目光，盯在谷地西侧，那面竖起的李字王旗和申字大旗之下。
那里，一根高大的长矛被蛮兵高高举起。
长矛顶端，挑着一颗头颅。
狄咏的头颅。
交趾人甚至恶劣的给他戴上了一顶歪斜的宋军制式盔，极尽侮辱之能事。
每一次看到那颗头颅，狄青就感觉自己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天`禧^晓′税￠罔· \追?罪/辛/蟑·结.
那是他的儿子！他狄家最出色的麒麟儿！
他原本应该继承他的武勇与忠烈，在这大宋的疆场上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可现在，只剩下一颗被敌人挑在矛尖示众的头颅！
是的，狄青也中了埋伏。
李日尊和申绍泰，这两个对手，竟舍得用数千精锐和大量粮秣为诱饵，佯攻思明州，却将真正的杀招，却埋在了这大明山涧！
他们算准了狄青救子心切，也算准了这山涧地势。
更主要的是，设伏于敌后，饶是狄青身为老将，可亲子身死，也让他丧失了些警惕。
“嗬...”狄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周围的亲兵们个个带伤，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他们看着主帅那副模样，看着远处少将军的头颅，无不心如刀绞，却又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住牙关，握紧手中的兵器。
阵外，黑压压的交趾与甲峒蛮联军，并不急于发起总攻。
他们显然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游戏，享受着折磨这位大宋名将的快感。
鼓噪声，怪笑声，用生硬汉语发出的辱骂声，伴随着箭矢时不时的冷射，不断冲击着宋军己然紧绷的神经。
“狄青！老匹夫！看看这是谁？！”
“大宋的先锋官？哈哈哈！不过是我家大王矛上的装饰！”
“还不投降？是想让你儿子眼睁睁看着你也被剁成肉酱吗？！”
“杀光宋猪！用他们的头盖骨做酒碗！”
污言秽语，刺激着每一个宋军士卒的耳膜。_狐`恋_蚊-穴/ `首′发/
李日尊并没有亲临最前线，他坐在后方，隔着层层护卫，远远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申绍泰，那个凶悍的甲峒蛮酋，则骑着战马在阵前耀武扬威。
“狄帅..”副将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挪到狄青身边。
“贼兵势大，地形于我军极度不利...大明山涧出口己被彻底堵死...我军...我军突围数次，皆被击退..伤亡太惨重了..箭矢将尽，火器..也所剩无几了...”
狄青仿佛没有听见，目光依旧钉在远处那根长矛上。
副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一酸，虎目含泪：“少将军..他...他是被那陈珙害了，才中了申绍泰这狗贼的埋伏...”
“我知道。”狄青终于开口。“我儿...没给我狄家丢人。他是站着死的。”
狄青缓缓抬起头，环视着周围这些跟随他浴血奋战的将士。
每一张面孔上，都写着绝望，但也有丝残存的火焰。
何至于此？无非是冗军的问题。
大宋完美的选择了跟“凡兵在乎精，不在乎多。”的相反道路。
这里跟西军不同，自打西夏立国，庆历年间几次大战，虽说最后结果不好，但也培养了宋最强的西军。
但是狄青此次率领的是一批禁军和周边的边军，这些军队本来就基本没经历过战争，再加上训练较少，战斗力微弱的可怕。
千里之堤，溃于蚁泬。
军队也是一样，有一个逃兵，就会让整个军队的士气，战斗力腰折。
正因如此，狄青没有选择暴露太多情绪。
他是狄青，是三军主帅。
他的任何一丝失态，都会导致全军彻底的崩溃。
“弟兄们，”狄青还是选择了尽量提升一下士气。“我们中了埋伏，陷入绝地。我狄青，对不住大家。”
众人沉默，目光却齐齐聚在他身上。
“我儿狄咏的首级，就在那里。”狄青指向那根长矛。“他们想用我儿的头，来摧垮
我们的意志！来让我们求饶！”
他拔起地上的长刀，刀锋指向苍穹。
“告诉他们！告诉那些交趾猢狲！告诉甲峒野人！”狄青语气越来越高昂，压过了山谷间的风声和敌人的鼓噪。“我大宋的男儿！可以战死！可以断头！但脊梁骨，永远不会弯！”
“今日，我等或许皆要葬身于此！但死之前，也要崩碎他们满口牙！让他们往后做梦，都怕我大宋冤魂索命！”
“拿起你们的兵器！”狄青怒吼道，“结阵！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残存的宋军将士被主帅点燃了最后的热血。
呐喊在山谷间隆隆回荡，竟一时压过了数倍于己的敌军喧嚣！
申绍泰狞笑一声，挥了挥手。
呜——呜——呜——
号声响起，那是总攻的信号。
黑压压的蛮兵如同潮水开始向宋军的残阵涌来。
绝境。真正的绝境。
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狄青那双眼最深处，属于面涅将军的凶悍正在凝聚。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全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汇聚到那杆染血的长刀之上。
下一刻，一道咆哮，压过了战场的所有喧嚣，响彻整个大明山涧。
“大宋——！”
“万胜——！！！”
残存的宋军将士，全都发出了震天回应！
最后的冲锋，即将开始。
狄青心中默念。
“咏儿，看着为父...为你..报仇！”
古之孝子，沥血衔刃，为父雪仇。
然天地翻覆，竟教白发人擎旗。
为子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