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回家（下）
沈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大半。`微?趣_小^税^旺* +哽/辛/嶵/全~
他连忙道：“此乃官家洪福齐天，臣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不敢居功！”
“行了，少拍马屁。”仁宗挥挥手，不耐烦似的打断他，但明显还是很为受用。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养伤。别整天在朕面前晃悠，看着碍眼！”
赵祯站起身，背着手踱到窗边，沉默了片刻，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他想起了密报中那支几乎射穿沈瑜的利箭。
一股后怕，毫无征兆的冲上赵祯心头，让他胸口发闷。
这小子...差点就回不来了！
为了省那点岁币，为了他赵祯的江山...差点把命丢在异国他乡！
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了一句。
“徽柔天天问朕你什么时候回来...瘦了不少...”
沈瑜心头确实猛的一热，鼻子有些发酸，深深一躬：“臣...臣归心似箭....”
赵祯却是没回头只是打断道。
“你...你以后行事，莫要再如此...如此不顾惜己身！”
赵祯喉结滚动了一下，在极力控制着什么，声音更低了些。
“你可知...可知徽柔她自你出使，便日夜悬心，寝食难安。前些日子...传出些你受伤的风声，虽被压下，她不知从哪里听得一鳞半爪，跑到朕面前哭求，哭得眼睛都肿了，朕...朕看着她那样子...”
赵祯的声音哽住了，他抬手，用袖口极快的擦了一下眼角。.零*点′看?书` `首/发~
这个动作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朕告诉她，你无事，快回来了...她才肯回府...”
“沈瑜，朕不管你立了多大功劳，也不管那辽国的官职...你给朕记着，你这条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得给朕全须全尾地回来！别让...别让徽柔再担惊受怕！明白吗？”
这番话，看似在责备，在转述公主的担忧。
但殿中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那字里行间，那极力掩饰的哽咽和擦眼的动作，分明是这位皇帝在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眼前这个年轻臣子，这个女婿的后怕与关怀。
他搬出赵徽柔，不过是为自己那点帝王的面子，找一个台阶下。
沈瑜低着头，眼眶也是一热。
他能想象赵徽柔哭泣的样子，更能感受到御座上那位老人强行压抑的担忧。
“臣沈瑜，谨遵圣谕！臣...万死！定不负官家与公主所托！”
赵祯还是没回头，估摸着是在平稳情绪，只是说道。
“去吧，伤没好利索之前，少给朕惹麻烦。,墈′书?君, /唔?错?内!容+”
..............
马车停在公主府朱红的大门前。
沈瑜独自下车，站在台阶下，抬头望着门楣上“兖国公主府”几个御笔亲题的金字。
府门大开，福伯带着一众仆役早己在门内恭敬等候，看见沈瑜的身影，老眼立刻红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躬下身去。
府内灯火通明，却没有预想中的喧闹迎接。
沈瑜的心，莫名沉了一下。
“公主呢？”他问福伯。
福伯抬起头，脸上满是担忧。
“回...回公子，公主在内院。自打...自打前些日子宫里隐约传出些风声，说您在辽境受了伤，公主就...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白日里强撑着，夜里也常惊醒，抱着您的旧衣发呆，或是...默默垂泪。”
“今日得知您到了城外，就一首坐在窗边等着，任谁劝也不肯挪动半步，连晚膳都没用...”
沈瑜只觉得胸口一堵，闷得喘不过气。
他不再多问，一把推开欲上前引路的仆从，脚步越来越快，牵得肩膀的伤处阵阵抽痛，他也浑然不顾。
可是到了房门口，沈瑜却顿住了。
手抬起，却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有些害怕。
害怕看到她憔悴的脸，害怕看到她眼中的泪。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木门。
赵徽柔背对着门，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她身形比记忆中清减了许多，肩胛的线条在薄薄的衣料下清晰可见，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的黑夜。
一个侍女端着铜盆热水正欲上前伺候，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沈瑜，惊得手一抖，铜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这声响终于惊动了窗边的人。
赵徽柔的肩膀一颤，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昏黄的烛光照着她的脸。
那张曾经明媚鲜妍的脸庞，此刻下巴尖得让人心疼。
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唇瓣干裂，失去了光泽。
她的目光，茫然的落在沈瑜身上，像是不认识，又像是在确认一个太过虚幻的梦境。
沈瑜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刀子狠狠搅着。
沈瑜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句呼唤：“徽柔...”
就是这一声。
赵徽柔空洞的眼中才瞬间有了光彩。
她猛的从软榻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就朝着门口扑了过来！
“沈郎！”
沈瑜被她撞得踉跄一步，右肩的剧痛让他瞬间闷哼出声，额头渗出冷汗。
“我在！徽柔！我在！”沈瑜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我回来了！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骗...骗人...”她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糊满了泪水，苍白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病态的潮红。
她的手胡乱地摸索着，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语无伦次。
“他们说..箭...好多血...你差点...差点就...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沈瑜！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她抬起泪眼，狠狠的捶打他的胸膛，力道却软绵绵的。
沈瑜任由她捶打，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的体温和颤抖。
“对不起...徽柔...对不起...”他低声呢喃道。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侍女早己识趣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过了许久，赵徽柔的呜咽才渐渐平息。
“还疼吗？”
她问的是他的伤。
沈瑜心中一痛，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不疼了。看到你，就不疼了。”
“沈怀瑾，你听好了。从今往后，你的命，有我一半！你再敢把它不当回事...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狠话，只是眼圈又红了，最终化作一句带着泣音的哽咽。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