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抓捕!
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桌上那豆大的油灯火苗一阵摇曳,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动,像是挣扎的鬼魅。
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中院何家。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燎气和挥之不去的霉味。
十四岁的何雨柱,正蹲在地上,用一双已经磨出茧子的手,笨拙地给七岁的妹妹何雨水洗着脚。
那个掉了漆的旧木盆里,水已经凉了。他拎起旁边炉子上的水壶往里加热水,心里一慌,手一抖,滚烫的热水“哗”地一下就倒多了。
“呀!”
何雨水尖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把一双小脚从水里抽了出来。
“哥!烫死我了!”
“对不住,对不住!”何雨柱吓得魂都快飞了,手忙脚乱地把木盆往旁边拖,又哆哆嗦嗦地往里兑凉水,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愧疚。
他低头看着妹妹那被烫得通红的小脚丫,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涩,堵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爹……被抓走了。
这个念头,像一柄巨锤,一遍又一遍地砸在他的心口。
明明昨天下午,他还站在轧钢厂那热气腾腾的后厨里,看爹抡着大勺,架势十足地给厂领导吊高汤。爹还嫌他碍事,一边轰他,一边却又偷偷塞给他一块刚出锅还烫嘴的红烧肉,被他狼吞虎咽吃下去后,又笑骂着用大铁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那个如山一般高大的背影,那个严厉又让他无比敬畏的男人,怎么今天……就没了?
几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人,拿着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就锁住了爹那双能做出无数美味佳肴的手,在全院人各色的目光中,就那么被带走了。
罪名是……特务。
何雨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特务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他只知道,从爹被带走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都变了。
院子里的人,看他的眼神,全变了。
以前,他是轧钢厂何大师傅的宝贝儿子,是未来要接班的“小何师傅”,走到哪儿都有人客气地喊一声“柱子”,顺手塞给他一颗糖,或者摸摸他的头。
可现在,那些眼神里,有的是躲闪,有的是鄙夷,有的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疏远和切割。
他和妹妹,就像是沾染了瘟疫的老鼠,人人都避之不及。
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一个人上他们家门来看一眼,哪怕是虚情假意地问一句。
就连以前天天来家里蹭酒喝,跟爹称兄道弟的几个叔叔伯伯,今天在厂里见到他,都像是没看见一样,老远就扭过头,绕着道走。
何雨柱不傻,他懂。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现实,这么……让人心寒。
“哥,爹……爹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何雨水仰着那张挂着泪珠的小脸,怯生生地问道。她的声音又细又小,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今天在学校里,平时跟她玩得最好的小丫,都指着她的鼻子,尖声叫她是“特务的闺女”,还联合其他同学朝她扔小石子。
她好害怕。
她想爹了。
何雨柱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他一抽。
他能怎么回答?
爹被带走的时候,那个干部冷冰冰地说,问题很严重。他自己都不知道爹还能不能回来,会不会被……枪毙。
他看着妹妹那双盛满了恐惧和不安的大眼睛,硬生生把涌到眼眶的酸涩泪水给逼了回去。
他伸出粗糙的手,胡乱地在妹妹的脸蛋上抹了两下,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故作成熟的沙哑嗓音说道:“爹……爹他去外地出差了,军管会派的任务,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办一件顶重要的大事。得……得过好长一阵子才能回来。”
“真的吗?”何雨水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
“真的!哥啥时候骗过你?”何雨柱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爹走的时候交代了,他不在家,就让哥当家,哥得照顾好你。以后,你啥事都得听哥的,知道不?”
“嗯……”何雨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小脑袋靠在了哥哥的腿上,寻求着那仅剩的温暖和依靠。
何雨柱轻轻地抚摸着妹妹柔软的头发,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依赖,心里那块叫做“责任”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跟在爹屁股后面偷吃耍滑,闯了祸就往爹身后躲的半大孩子了。
他是何雨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他得撑起这个家。
他得保护好妹妹。
“脚洗好了,哥抱你上床睡觉。”他小心翼翼地帮妹妹擦干脚,把瘦小的她抱到床上,又笨手笨脚地帮她盖好那床又旧又硬的被子。晚饭,他试着做了。
学着爹平时的样子,淘米,下锅,烧火。
结果,灶膛里的火烧得太旺,一锅米饭,底下糊了厚厚一层黑锅巴,敲都敲不下来,中间的米粒却还夹生。
他又想炒个大白菜,结果油没舍得多放,盐罐子一抖又撒多了,咸得发苦,根本没法下咽。
兄妹俩就着凉白开,勉强把那顿难以下咽的饭吃了一些。
现在,他的肚子里还火烧火燎的,又饿又难受。
“哥,我饿……”何雨水躺在冰冷的被窝里,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何雨柱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声音放得无比轻柔:“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明天……明天哥给你做好吃的,做肉吃。”
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拿什么做好吃的。
家里的米缸,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了。
爹的工资,这个月还没发下来,现在出了这事,以后……恐怕也别想了。
他该怎么办?
一阵巨大的迷茫和无助,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彻底淹没。他蹲在地上,抱着头,感觉天都塌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清晰的、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咚、咚、咚。”
何雨柱心里猛地一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啊?
这么晚了,谁会来敲他们家的门?
他一个激灵站起来,紧张地走到门口,屏住呼吸,警惕地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斜对门五十号院的那个……王小虎。
他身后,还跟着他那个虎头虎脑的弟弟王小牛。
王小牛的小手里,稳稳地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
何雨柱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栓。
“小虎兄弟?你们这是……”
“何大哥。”王小虎看了他一眼,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在这寒冷的夜里,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我弟弟说,你们家今天的烟囱就傍晚冒了一小会儿烟,后面就没动静了。我估摸着你们可能没做好饭。家里刚蒸了白面馒头,还剩下几个,给你们送过来垫垫肚子。”
说着,他示意王小牛把碗递过去。
那是一个粗瓷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四个又白又胖的大馒头。馒头刚出锅,还冒着滚滚的热气,一股纯粹又霸道的麦香味,混着酵母发酵后的甜香,直往何雨柱的鼻子里钻。
“咕噜……”
何雨柱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他看着眼前的王小虎,又看了看那碗里仿佛会发光的馒头,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整个院子,整个轧钢厂,所有人都躲着他。
可偏偏是这个才认识没多久,比自己还小五岁的邻居,在这个所有人都恨不得跟他们家撇清关系的时候,送来了四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胸口冲上鼻腔,瞬间涌上了何雨柱的眼眶。
他想说声谢谢,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
“拿着吧。”王小虎直接把碗塞到他冰凉的手里,碗的温度烫得他一个哆嗦,“大小伙子,得吃饭,不吃饭哪有力气。你妹妹还小,指望着你呢,你可不能先倒下。”
说完,他便拍了拍王小牛的脑袋,带着弟弟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何雨柱捧着那碗滚烫的馒头,呆呆地站在自家门口,看着王小虎兄弟俩瘦小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黑暗中。
良久,他才低下头,看着碗里那四个白胖饱满、还在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馒头。
他颤抖着手,拿起一个,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松软,香甜,麦香味十足。
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最香的馒头。
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滴在那滚烫的馒头上。
……
军管会,后勤部办公楼。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整栋大楼早已陷入一片漆黑和寂静,只有三楼走廊尽头的部长办公室,还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黄建国,人称黄老,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戴着一副老花镜,就着一盏台灯的光,一丝不苟地批阅着桌上的文件。
他神情专注,笔迹沉稳,看起来和往常任何一个加班的夜晚,都没有任何不同。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李兴华面沉如水,带着王磊,以及四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的战士,如同幽灵般走了进来,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黄建国似乎是被这无声的闯入惊扰了,他批阅文件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当他看清来人是李兴华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是兴华啊,这么晚了,还没去休息?”他的语气,温和得就像一个关爱晚辈的邻家长辈,“是有什么紧急的公务,需要我这个老头子签字吗?”
李兴华看着他那张真诚而慈祥的脸,心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好厉害的伪装。
到了这个时候,面对这副阵仗,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黄老。”李兴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也冰冷得像一块铁,“我们接到可靠举报,怀疑你,与潜伏敌特分子有重大勾结。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黄建国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慢慢凝固了。
他缓缓地摘下老花镜,轻轻放在桌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浑浊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惊愕。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还低低地笑了一声。
“兴华,你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包容,“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我们没有开玩笑。”李兴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摊开,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这是军管会签发的逮捕令。黄建国同志,你被捕了。”
黄建国看着桌上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沉默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缓缓地抬起头,重新看向李兴华。
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之前的那种和蔼、慈祥,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锐利,如同毒蛇一般的审视。
“我能问问,是哪里……出了纰漏吗?”他平静地问道,声音嘶哑。
承认了。
他竟然就这么平静地承认了!
王磊的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李兴华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束手就擒吧,黄建国。”李兴华沉声说道,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
“呵呵……”黄建国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束手就擒?李兴华,你还是太小看我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伸手,闪电般抓向了桌上的一个黄铜笔筒!
“小心!”李兴华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
只见黄建国以一种与他衰老外表完全不符的迅猛速度,抡起沉重的笔筒,狠狠地砸向了办公桌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是连接整栋大楼的紧急警报器!一旦按下,刺耳的警报声将响彻整个军管会大院!
他想通知同伙,或者制造混乱!
离他最近的两名战士反应极快,猛虎般扑了上去,一人死死抱住他的腰,一人伸手去夺他手里的笔筒。
然而,黄建国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嘶吼一声,竟然硬生生地挣脱了两名精锐战士的控制!
眼看那闪着金属寒光的笔筒,就要砸到警报器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站在门口、眼神最为冷静的王磊,动了!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配枪,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黄建国那只握着笔筒的手,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刺耳的枪响,悍然划破了深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