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天罗地网抓聋老太!
暴雨过后的天空,像一块被清水反复擦洗过的蓝色琉璃,透亮、干净,没有一丝云絮。
太阳刚从东边的山尖尖上露出个金边儿,万道霞光就迫不及待地铺满了整个山坡,给湿漉漉的农场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空气里全是雨后泥土的腥甜味儿,混着青草被冲刷过的汁液香气,狠狠吸一口到肺里,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但这片清爽的景象之下,却是一片让人心头发沉的狼藉。
昨儿晚上一夜的狂风暴雨,简直就像是把整个农场放在滚筒里搅了一遍。新翻好的田垄被山洪冲得七零八落,一道道全是豁口;低洼的地方积成了一个个黄澄澄的泥塘,最大的一个快赶上半个篮球场大了;工人们辛辛苦苦搭起来的豆角架子、黄瓜架子,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像一群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蔫头耷脑地戳在那儿。
工人们天不亮就起来了,一个个光着脚,把裤腿卷到大腿根,手里提着铁锹、锄头,站在泥泞没过脚踝的工地上,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一张张朴实的脸上写满了愁苦和无措。
“我的老天爷,这……这可咋整啊?”一个叫老王头的工人,看着被冲垮的地垄,心疼得直跺脚,那浑浊的眼睛里全是焦虑,“这得费多大功夫才能重新起垄?这得耽误多少天工啊!这工分可咋算?”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叫李栓柱,也是一脸的晦气,“你们看那边的土豆地,还好小场长有先见之明,让咱们把排水沟挖得够深够宽,不然这一宿的雨,非得把土豆全泡烂了不可!可就算这样,这地也成了浆糊了!”
“唉,昨晚又是打雷又是抓人的,那动静吓得我一晚上眼都没合,心里七上八下的。”另一个工人蹲在地上,用手抠着脚上的烂泥,唉声叹气,“本想着天亮了好好干活,把昨晚的惊吓给忘了,结果看到这片地,心里更堵得慌了,跟塞了块大石头似的。”
“这地里现在全是烂泥,一脚下去半条腿都拔不出来,黏糊糊的,走一步都费死劲,这活儿根本没法干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那股子刚起来的干劲儿就全泄了,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谁也拿不出个主意。这天灾面前,人力显得太渺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又异常沉稳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进浑水里,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都站着当门神呢?雨停了,天也晴了,地里的活儿,可不会自己长腿干完。”
这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众人浑身一激灵,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他们那位年仅九岁的小场长王小虎,正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悠悠地从临时宿舍区那边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雷打不动地跟着两个小尾巴。王小牛还是那副虎头虎脑的敦实模样,步子迈得又稳又沉,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坚定;王小花扎着两个翘上天的小辫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雨后的一切,看到水洼里游来游去的小蝌蚪,还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最让工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点邪门的是,脚下明明是能陷进小腿的烂泥地,可他们三兄妹脚上那双干净的布鞋,竟然一尘不染!
他们走过泥泞,脚尖只是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形就像燕子掠过水面一样,没有丝毫的晃动和停滞,仿佛他们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烂泥,而是一层看不见的坚实地面。
工人们一个个都看傻了眼,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没睡醒。
“小……小场长!”木工组的孙木匠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是个实在人,看着王小虎,老脸上满是惭愧,搓着手迎了上去,“您看这……这大雨把地给祸祸成这样了,我们……我们正愁着不知从哪下手呢。”
“我看见了。”王小虎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张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漆黑的眸子扫过一圈满面愁容的工人们,声音依旧不大,却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众人心上:“天灾,躲是躲不过去的。站在这儿怨天尤人,半点用都没有。地垄被冲垮了,就重新给它垒起来。地里被淹了,就想办法把水排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那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镇定和从容,像一颗定心丸,瞬间就让工人们慌乱浮躁的心绪平稳了下来。大伙儿心里嘀咕,是啊,愁有什么用?可再一看脚下的烂泥,又犯了难。
“所有人听着,”王小虎开始发号施令,声音清晰,条理分明,“木工组,孙师傅你带队,检查所有棚子架子,把被风吹歪的扶正,吹坏的赶紧加固。剩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去修补田垄,另一队负责把所有排水沟再挖深一点,把积水都排到山脚的溪里去。”
他三言两语,就把眼前这团乱麻安排得明明白白,井井有条。
“可是小场长,”之前那个年轻工人李栓柱又苦着脸开口了,他指了指自己深陷在泥里的腿,“您说的道理我们都懂,可这地里全是烂泥,一脚下去就跟胶水粘住一样,干活太费劲了,挪一步都难啊!”王小虎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有些神秘的笑容:“谁说要你们用脚去踩泥了?”
说着,他转头对王小牛喊道:“小牛,去把咱们做的那些‘踏泥板’都拿过来。”
“好嘞,哥!”王小牛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跑去,那速度,脚下跟生了风似的,眨眼就没影了。
没过一会儿,在工人们无比好奇的目光中,王小牛吭哧吭哧地抱来了一大摞薄薄的木板。那摞木板比他人都高,沉甸甸的,看着少说也得有百十来斤,可他抱着却跟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
这一幕,又让不少工人暗地里咋舌,心想这小场长一家子,个个都不是凡人。
这些木板大约两尺长,一尺宽,底下用结实的青藤,绑着几根打磨得溜光水滑的短木棍。造型看着有些古怪,谁也瞧不出是干啥用的。
“这是个啥玩意儿?”孙木匠看着这造型古怪的木板,满脸都是问号,他自认是个老木匠了,可这种东西,真是头一回见。
“踏泥板。”王小虎拿起一块,亲自给众人做示范,用藤条将其牢牢绑在自己的脚底,“原理很简单,踩在泥上的面积大了,压强就小了,人就不容易陷下去。都试试,然后干活去吧。”
“压强?”工人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懂这两个字是啥意思,但大概明白了小场长的意思。
他们将信将疑地一人分了一对,学着王小虎的样子绑在脚上。李栓柱胆子最大,他第一个试探着,一脚踩进了旁边最深的那个泥潭里。
下一秒,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混杂着惊喜和不敢置信的呼声。
“嘿!我操!真的!真的不陷下去了!”李栓柱在泥潭里走了两步,激动得满脸通红,那感觉就像踩在实地上一样稳当。
“神了!这玩意儿也太神了!就像在雪地里走路穿的雪橇一样!”
“我的乖乖,小场长这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好东西都能想出来?这不就是神仙手段吗?”
“还愣着干啥!赶紧干活啊!有了这宝贝,这点烂泥算个屁!”
一瞬间,整个农场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气氛被彻底点燃。工人们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高昂到极点的干劲。他们踩着“踏泥板”,在烂泥地上如履平地,行动自如,挥舞着铁锹和锄头,热火朝天地投入到了灾后重建的工作中。
一时间,整个山坡上都是铁锹铲土的“唰唰”声和工人们洪亮的号子声,生机勃勃。
……
与西山农场雨后初晴、热火朝天的景象截然不同,此刻的四九城,依旧被一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阴云死死笼罩着。
全城戒严的命令,在天亮之前,就已经通过一部部电话,传达到了城内每一个街道、每一个派出所。
原本应该随着天光大亮而喧闹起来的城市,此刻却安静得可怕,安静得让人心慌。
宽阔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和别着红袖章的联防队员,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回巡逻。他们的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咔、咔、咔”的单调声响,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敲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每个人的眼神都像鹰一样警惕,扫过街道两旁的每一个门缝、每一个窗户,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各大城门口,更是如临大敌。想要出城的人排起了长龙,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必须接受有史以来最严格的盘查。一张张身份文书被反复核对,一个个包裹被粗暴地打开检查,甚至连拉货的马车,车上的货物都要被长长的钢钎戳上好几个洞。
整个城市的气氛,紧张得就像一根被拉到了极致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绷断。
军管会临时设立的指挥部里,更是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李兴华一整夜都没合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北平地图。地图上,所有被聋老太太用红圈标出的要害地点——苏联大使馆、火车站、电报总局……像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狠狠刺痛着他的神经。奇耻大辱!这是他心里唯一的念头。
“报告!东交民巷苏联大使馆附近区域已完成三层布控!所有制高点均已安排狙击手!所有进出人员,都在严密监视之下!”
“报告!火车站、电报局周边警卫力量已增加三倍!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授权立即逮捕!”
“报告!九门检查站传来消息,盘查三千七百二十一人,目前尚未发现符合嫌疑人特征的目标!”
一条条汇报从电话里急促地传来,又被通讯员声嘶力竭地复述出来。然而,没有一条消息能让李兴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哪怕一分一毫。
他们撒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可那条最关键、最毒的鱼,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连一片鳞都没有找到。
“王磊那边,有消息了吗?”李兴华的声音沙哑得像在拉一个破风箱,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了的苦茶,猛地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火气。
“报告主任……”一名干部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王磊同志亲自带队,正在对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特别是那些废弃的院落和前朝留下的防空洞,但……但是暂时还没有任何发现。”
“废物!”
李兴华猛地将搪瓷杯狠狠砸在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巨响。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几个靠得近的干部被烫得一哆嗦,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大活人!还是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她能飞天遁地不成?!”
指挥部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主任这前所未有的雷霆之怒吓得不敢出声。他们都明白,主任不是在骂他们,他是在骂自己,是在宣泄那股子憋在胸口的奇耻大辱!
眼皮子底下,让一个重要的敌特头子跑了!还留下了一份足以颠覆整个北平的疯狂袭击计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职,这是要把整个军管会的脸皮都给扒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就在这压抑得快要爆炸的气氛中,一名通讯员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只是听了几句,脸色就变得异常古怪。
他连忙捂住话筒,几步冲到李兴华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压低了嗓子急促地说道:“主任!是王磊同志的电话!他说……他说他们在九十五号院的废井里,有了一个……一个惊人的发现!”
李兴华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精神猛地一振,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电话,对着话筒吼道:“我是李兴华!说!发现了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王磊压抑着极度激动和困惑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主任!我们……我们在聋老太太家后院那口枯井的井壁夹层里,发现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说重点!”李兴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心又沉了下去,“又是什么挑衅的鬼话吗?!”
“不!不是!”王磊的声音陡然拔高,似乎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油纸包里……包着一只用黄泥捏成的小鸟!”
“小鸟?”李兴华简直要气笑了,他觉得自己的智商正在被那个老妖婆反复摩擦,“她死到临头了还玩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羞辱我们吗?!”
“主任!重点不是泥鸟!”王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见了鬼般的不可思议,“是这只泥鸟的鸟嘴!它正对着的方向,经过我们用指南针反复确认……是……是城西的白云观!”
……
作者有话说:天罗地网已经撒下,老妖婆却留下新的谜题!
白云观?那里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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