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错了
吴庞看差不多了，就把烟嘴从我嘴边拿开。
随着我缓缓吐出烟雾后，过了一会儿，吴庞又把烟嘴凑过来让我吸。
如此反复，一根烟抽完了。
我双眼看着天花板，身体疼，心里更恨，隐隐颤抖着，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恨！
第一天是最难熬的，伤口的疼痛不断的撕扯着我的神经。
疼得累了，想睡。
可睡下去一会儿，又被疼醒……如此反复。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我终于缓过来了。
吴庞来看我，用他的话说就是，我挺过来了……
虽然身上依旧很疼，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惨白，连说话都费劲儿，但好歹是不需要人按着我了。
偶尔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吴庞就给我点一根烟，让我抽两口，然后再和我说话，转移我的注意力。
头两天，那个叫老李的医生还每天按时给我上药换纱布，第三天的时候，老李没来。
但我还是不能动，浑身包得跟粽子似的，硬要说的话……就像是被缠了一层又一层的木乃伊。
连抬起手臂都成为了一种奢侈，浑身上下也就脑袋能转动一下。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吴庞两人。
他着了吧椅子坐在我床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着烟一边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勉强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觉像是整个人要裂开了一样……”
吴庞调笑起来。“好小子，十五刀啊……外加一枪土铳，没死都算你小子命大了。”
我呵呵笑了一声，然后慎重对吴庞说了一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吴庞并不在意，点了根烟**嘴上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冷不丁突然开口，问了我一个问题。
“现在……你还觉得这件事，值得么？”
值得么？
我转过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
我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就仿佛看见金河站在我面前，冷冰冰对我说：“对不起，阿桓。”对不起！
对不起？
我嘴角无意识的扯动出一丝微笑，然后目光落在胖子的脸上，叼着烟的嘴动了动，缓缓道：“我……不知道。”
吴庞脸色很平静，手伸过来，把我叼在嘴边的烟拿开，弹掉上面的烟灰后，又重新插在我嘴边。
“我很难受。”
我艰难的从嘴巴里挤出这几个字，看着吴庞，这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很软弱……真的很软弱！
“我明白。”
吴庞淡淡道：“你现在心里难受是正常的。”他眼睛里带着一丝嘲弄：“你现在信我的话了么？”
“什……什么？”
“还记得我前天对你说的么……”
吴庞冷冷道：“这世界上，除了亲娘老子之外，没有任何恩情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和一辈子去偿还！”
我抬了抬手指，挣扎了一下，吴庞又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帮我弹烟灰。
等他再想把燃了一半的香烟**嘴边时，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需要了。
然后我才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去世了……高中没毕业，我爷爷又去世了……这辈子我没体验到什么叫亲情。”
“到了深圳虽然只有半年时间，但这半年我很快乐……有小彤、周琴、刘波，还有胡鹏他们陪着我，让我感受到了友情、爱情。”
“但只有欢哥……还有欢哥的女儿可可，只有他们，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亲情。”
“在辉煌上班的那段时间里，欢哥对我很照顾，他像一个真正的大哥一样照顾我……我……也把他当成我的亲大哥。”
“至于可可，我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看着她自甘堕落，成天跟那些黄毛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我很难受……”
“胖哥，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就像是家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带大的妹妹，被黄毛三言两语就哄骗走，那种想杀了黄毛的感觉。”
“现在你问我值不值？”
我呵呵一笑，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起来，慎重其事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这么干！”
“我也算是部队出身，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忠义二字……忠于国家，忠于亲人！”
“那时候的我，是真的把欢哥当成我的亲大哥的……”听完后，他忽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窗前。
他背对着我看着外面，然后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讥讽的语气：“叶欢这次看来是看错了。”
“……”
我看着胖子，有些不解。
胖子转身，盯着我：“我好歹也是退伍军人，好歹能理解你说的……”
“可惜啊，叶欢这家伙心够狠了，驾驭人的本事也足够老练了……可惜他看错了你！小子！”
我还是没说话。
胖子飞快地弹了一下烟灰，淡淡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样的人……小子，我也看走眼了。”
“你不是执著……你简直就是执著得不知死活！如果叶欢聪明一点的话……嘿嘿！”
“如果我是叶欢，我就直接找到你，面对面告诉你，我现在面临死境，如果你不死，我就肯定完蛋……”
“以你这样的性格，或者以叶欢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几乎可以肯定，不用他派人杀你，你自己甚至愿意自愿为他去死！”
说道这里，胖子哈哈大笑，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越聪明越愚蠢！叶欢啊叶欢！你这次是做了蠢事啊！”
笑够了，他才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想了想，叹息道：“也不能说他蠢，只能说以他的思维方式，是不会想到你有主动自愿牺牲的可能的。”
我默然。
的确，仔细想想，假如欢哥没有找人来杀我，而是很坦然地面对面告诉我，如果我不死，这事情就没法解决，欢哥自己就要死……
那么这样的局面，说不定我真的肯为了欢哥去死！
不……不是“说不定”，那几乎是肯定的！
“自私的人是不可能理解别人的无私。”
吴庞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其实叶欢也算没办法了，你这样的小弟，换了谁也舍不得杀……”
“这年头，忠心耿耿的人太少了啊！你肯为他效命，抛家舍妻亡命天涯，这份情义，哪个当老大的不喜欢？”
“他要你的命，也是为了自保而已……这年头，什么义气，什么恩情，真到了生死关头，想得还是自己……”
“也不能算他自私，只是道义上这么对你，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我还是没言语。
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