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思量
“在京城虽然很好,但这个时节,却也吃不到如此新鲜的菜。”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侍候着的侍从,问了一声:“从哪儿买来的?”
“这是左大人家送来的,之前有跟老爷提过,想是事忙,老爷不记得了。”
这一说,王县令便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说是左劲松给送了东西过来,这小地方,左劲松又不是什么有钱人,能送的东西也就那些,他当时就压根没在意,倒是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有心的,给送来的新鲜菜,倒是很不错。
“这大冷天儿的,此地的百姓,竟还能种出这样的菜来,倒是难得。”
菜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只是这个时节来说,就比较难得,好比在京城那样的地方,冬天根本吃不到这样的新鲜菜,若是能运送到京城去,就颇为金贵了,只是路途遥远,再新鲜的菜走这一路,到地儿怕也都成菜干了。
“说起这菜,其实前些年也都没有,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的,小的瞧着颇为稀罕,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左大人家娘子想出来的法子,能在冬天把菜给种活,还教会了村里人怎么种,现在江家村家家都种冬菜呢!”
王县令点头道:“农户人家,靠地里的收成过活,能在冬天种出菜来,拿去卖钱,这日子怕是能好过许多。”
他虽然才干有所不足,但也不是完全不懂民生,对于普通百姓人家是怎么过活的,还是很清楚。
“老爷说得极是,这时节的菜卖得不便宜,家里种菜的人家,多少都能赚一些,去年种菜的人少,菜价卖得颇高,不过今年种菜的人多了,这菜价相较就要便宜不少,不过对比平常时节,还是要贵上不和,怎么算,这时节的菜卖得都很划算。”
“若是治下家家户户都种冬菜,这也不失为一个发家致富的法子。”王县令思量着道。
之前他是完全没往这方面去想过,主要是很清楚,农户人家就靠着种地过活,除了提高地里的产量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能多些进项,但地里的产量,可不是谁想提升就能提升的,种一辈子地的老农人,种出来的地收成也未必有多少。
在他看来,种地就真赚不了多少钱,除非家里的地足够多,不然靠地里的收成,都不足以养活一家人的。
“老爷这想法,怕是不太成,只一个村子种菜,这菜价都越卖越低了,若是治下所有村子都种菜,那菜多得就卖不出去,跟平常时节一般无二。”
菜多了也伤农啊,辛苦种一场,结果卖不出去,岂不白忙活了。
王县令仔细想想,觉得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不说菜,就是正经粮食多了,这价格都卖不上去,谷贱伤农可不是句虚话。
“唉,我还以为能在种菜上面下点功夫,以此来提升点政绩,等到升迁的时候,也能好看一点,如此看来,这法子怕是不成。”
“小的就是个没见识的,这些事情所知不多,不如老爷请了吴师爷过来商议,兴许他能有什么好法子也说不准,冬天能种出菜来,也确实满稀罕的,若是能想法子卖出去,百姓得了好处,这都是老爷的政绩。”
侍从自也知晓,自家老爷现在就是努力想要提升政绩,即便家里有足够硬的后台,但表面功夫没做足,若再被人卡一下,老爷怕是还得在这里待下去,这穷乡僻壤之地,老爷待不住,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也很不习惯。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那就去把吴师爷请过来。”王县令转头就吩咐道。
他自个有多少本事,心里是门儿清,凭他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谋求到多少功绩,还得靠身边的人帮着出谋划策,吴师爷脑子活泛,也算是个人才。
他这里匆匆吃了几口,就撂下了碗筷,吴师爷也很快被请了过来,两人进了书房说话。
大冷天儿的,吴师爷双手都操在袖子里,若非必要,他连门都不想出,他就是个文弱之人,身子骨不强健,外面寒风呼呼,他这身板根本顶不住。
心里自也很疑惑,县令大人怎么有如此闲情,把他找过来说话,料想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毕竟县太爷可是比他还懒怠的一个人。
“大人唤小人过来,可是有事?”
他也不转弯抹角扯其他,直接开口问起来。
王县令点头:“刚才用膳时,看到桌上的新鲜菜蔬,就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是本地百姓种出来的冬菜,就想着这冬菜是不是可以普及一下,让治下百姓都种上,但又想到这菜多了不值钱,师爷可是有什么好法子,让这菜能卖得上价,让治下的百姓日子都能好过起来。”
听到这话,吴师爷顿时就懂了,县太爷可不是个真关心百姓日子好不好过的人,真要有这份心,上任这么长时间,他可没有任何动作,一心想的也不过是捞些功绩,让升迁变得更容易些罢了。
不过能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想升迁,也没有防碍到他人,甚至也没有劳民伤财,危害治下百姓,即便是在政务上不上心,但百姓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得下去。
如今更是想着能提升百姓的收入,来达到他提升政绩的目的,这其实也不是坏事。
心下也不由认真思量起来,江家村那边种冬菜的事,他也不是现在才知道,毕竟左劲松那边让人送菜时,也给他送了一份,虽说那菜不值什么钱,但人家有这份心意,手里有点什么稀罕东西,也都能想到他,这份心意就足够真诚了。
说实话,冬菜其实也颇为稀罕,县城这么大地儿,能种出冬菜的,也就江家村那边的人罢了,别村的人可没这能耐的。
只是菜多了不值钱,江家村的人还扎堆往县城卖,这就造成菜多价贱的情况。
见他沉思不语,估计也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王县令就轻叹了一声:“说实话,京城那样的地方,这时节也种不出冬菜来的,京中贵人也多,若是能把菜运送过去卖,那绝对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路途太远,送过去菜也不新鲜了。”
说来说去,送去京城卖这条路,还是走不通的。
但在周边卖的话,这菜价也是卖不起来,若只是小批量,自是能卖得上价,但数量一多,价就贱了,治下的百姓也是不少,谁也不希望只有你家能赚钱,别家只能看着,那样是会闹出问题来的。
若此事没有法子妥善处理,那他是不敢轻易下手,不然闹到不可收场,没有功反而有过。
“大人所言,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京城倒底远了些,卖菜还是得就近,与我们县城离得近的,也就是府城和平昌县这两处,再远些的地方,去得就不太方便,且还存在匪患,卖菜所得的钱,怕也会被人半路打劫去了,兴许还会伤了人命,匪患不除,倒底是一大患。”
吴师爷摇头叹气的说着,又偷偷窥了一眼,接着道:“依在下看,种菜是可以种的,只是把匪患清除干净了,这菜也能送去别处卖,价格自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原本在人也有些打算,倒不会冲突。”
县太爷有什么心思,他现在摸得清楚得很,之前就有跟他提过年后剿匪的事,若是能把匪患清除了,年底百姓出去卖菜,这都不是问题,当然,前提是匪患得清除干净,不然后面的事都成不了。
这话,王县令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种冬菜那是明年秋后之事,年后开春就去剿匪,确实不冲突,完全可以等看到剿匪情况后,再安排后面的事,若是剿匪情况顺利,后面就都可以安排起来,那么政绩就又有添一笔,当然,剿匪不顺种的话,那也就没后面的事了。
“如此,那这些事倒不急,后面慢慢安排起来就是,当误之急,还是得看年后剿匪情况如何了。”
说到这事儿,他这心里就又有些不太安稳起来,他本身不是个敢于冒进的人,但现在却是做着冒险的事,若不提剿匪,他这县太爷无功无过,仍是能做得安安稳稳,但去剿匪的话,就难免要担责了。
此事成功倒也罢了,若是不成功,肯定会被上面追穷责任,所以,此事他也就是跟吴师爷私下商量,左劲松那边暗示了几句,连话都没敢说得太明白,就怕自个若是想要反悔时,不至到连话都收不回来。
吴师爷一眼就看出,县太爷这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倒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也只是个师爷,若是事情顺利,他即便无功也没过,但若是事情不顺时,难免会被牵怒,到时候会面临什么局面,那可不好说。
“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不不不,这些事情,还需要师爷你帮我拿主意,可不能置身事外,当然,若是事情顺利,本大人也不会亏待了你,你们这些跟随我的人,也都是有功之人。”
吴师爷可以帮着他出谋划策,而左劲松,就是他手里的刀剑,帮着他冲锋陷阵,只要一切顺利,以后少不得也要多提拔他。
见他这么说,吴师爷自是连声称是。
既然卖菜的事不急,那么就得说说剿匪的事情了,原本想着安心过个清静年,所有事情等到年后再说,只是现在因着后面的事情,让剿匪一事,也变得更重要起来,他就又有些放不下心了。
“剿匪一事,你觉得有多大的把握?”
说实话,他这心里其实有些没底的,即便上一次攻打鸡鸣山十分顺利,但那是趁其不备突然下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能这么顺利,而如今却是要剿灭几个山头,人家必然是做足准备了,想要剿灭这些土匪,可不容易。
据他所知,匪患之所以这么严重,也是因为周边的几个县城,连带着府城那边,也都陆陆续续的有派兵剿匪,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匪患是越剿越严重,每次派出去的兵丁,都是铩羽而归,越发助长那些匪徒的气焰。
他有时候都不由在想,倒底是匪患当真这么严重,那些匪徒当真那么凶悍,还是剿匪的人不用心,也或是有人勾结匪徒,但这些,他都不敢深想,若真有人勾结匪徒,是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不敢想!
吴师爷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大人,我就是个文弱书生,对于领兵之事,不甚精通,再则,匪患之事,被百姓传得神出鬼没的,一时也不好评判。”
当地百姓,提起匪患来,都在说对方有多凶悍,甚至一些胆小的人,提都不敢提,好似提了一句,人家晚上就能摸到家里去一样,对于此事,也是相当的忌讳。
“大人若是想了解得更清楚,还是得找左大人说说话,他虽然年轻,但对此事还是了解得颇多。”
毕竟是去剿过匪,还成功了的人,在剿匪一事中,也算是颇为突出的人物,找他问这些事,才会更清楚,心里也能更有底。
“你说得对,此事也确实该找他,只是我心中也有顾虑,就是此事还没有确定下来,说得多了,难免要传出些风声去,若是闹得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左劲松也不是傻的,他多问上几句,人家估计也清楚他想干什么了,事情没明确下来,就担心颇些地方出岔子。
“大人不必忧心这些,左劲松跟随大人的时间虽不长,但却也是个稳重有担当之人,大人与他说的话,他不会没分寸的拿出去乱说,传扬出去对他也没甚好处,反倒惹得大人不喜。”
县太爷想干的事,其实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有主动把事情摆在明处,毕竟谁也不傻,满县城最大的就是县太爷,把他的心思挑破,能有什么好处。
王县令倒也把这话听进去了,点了下头:“行,此事还需得倚重左大人,回头我就找他来细说一下,若是可行……也或是不可行……回头再好生思量一番。”
总归说来,其实还是他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就担心若是事情不成,对他本身的影响很大,事情若是太严重,别说升迁了,罢官都有可能,所以他才会思量了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