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梦嗷大牛

第551章 刘亮的调节

暮色四合时,刘亮站在茶馆二楼的窗前,看着巷口赵家的店面的伙计与张家米行的账房互相瞪视。他摩挲着手腕上那串油润的松香木佛珠,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松气声。

"赵老板的船明日抵埠,"他转身看向红木圆桌两侧僵坐之人,"二十四箱宝物若压在码头,受潮的损失..."话音未落,穿藏青马褂的赵家人已攥紧了茶盏,指节泛白。

对面穿玄色长衫的张掌柜冷笑一声:"赵掌柜老板倒是会为赵家打算。可知昨日我的运矿车在南门被人扎了胎?"

刘亮将紫砂茶壶往两人中间推近寸许:"运河码头的商栈空了半条街,张掌柜的矿车存得住三个月,赵老板的宝物却等不起三日。"他拈起茶荷里的龙井,看扁平的茶叶在白瓷盖碗里舒展,"城西那块荒地不如两家合股,赵家盖厂房,张家管运输,利润六四分成如何?"

檀香袅袅中,赵管家指节的青筋慢慢平复下去。张掌柜摸着山羊胡的手顿了顿,忽然笑出声来:"刘老板这算盘打得精。可我为何要让赵家占这一成?"刘亮掀开茶盖,碧绿的茶汤漾起细浪:"因为这厂房,赵家的场地能让您省下不止一成。"

窗外的雨丝不知何时斜斜飘起来,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赵管家突然将茶一饮而尽:"库房的梁木得用好料。"张掌柜跟着端起茶盏:"运输的车马可不能含糊。"刘亮望着两人终于不再相对如斗鸡的侧脸,缓缓转动佛珠:好,既然如此,两位代表赵张两个,共同进步便是."雨幕里,巷口的伙计和账房不知何时已各自散去。

张家老宅的檀木椅上,张老爷子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茶盏边缘。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正如他心头积郁的愁云——主营的丝绸庄资金链岌岌可危,库房里积压的云锦仿佛都在霉变。

"吱呀"一声门响,刘亮提着两盒龙井走进来。他没急着落座,先俯身查看老爷子案头摊开的账本,指尖在赤字处轻轻一点:"张老爷子,城南赵家的布庄上个月换了掌柜,答应与张家共谋发展。"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去:"可赵家与咱们有旧怨......"

"上午我已去过赵家。"刘亮打断他,将带来的龙井拆开,沸水注入紫砂壶时腾起白雾,"赵掌柜说了,过去的账让它烂在土里。他看中您手里那批宋锦纹样,愿意先付三成定金做秋冬新款。"

茶烟袅袅中,刘亮从公文包取出两份文件。一份是以赵家布庄名义签发的采购意向书,另一份是他托人疏通的海关批文——张家积压的外销订单终于能在月底清关。老爷子的手指抖起来,茶盏在案上磕出轻响。

三日后,张家丝绸庄重新挂起"承接订单"的木牌。库房里的云锦被小心启封,阳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一匹匹织金锦缎上流淌。刘亮站在巷口看着伙计们搬货的身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赵家发来的消息:"刘兄放心,首批货款已汇。"他抬头望向张家二楼,老爷子正凭栏朝他拱手,玉兰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叠成新一季的希望。

张家老宅的灯笼彻夜通明,红绸从门楣垂到阶前,将青石板都映得发烫。张老爷子穿着簇新的藏青锦袍,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油亮的核桃,嘴角的皱纹里都浸着笑意。堂下宾客络绎不绝,捧着贺礼的手微微颤抖,从前对他避之不及的商号掌柜们,如今挤破头要递上拜帖,连带着管家都忙得脚不沾地,额角的汗珠映着烛火闪闪发亮。

西厢房里,账房先生正拨着算盘,清脆的噼啪声混着他压抑不住的惊叹:"东家,城南那块地契已经到手,还有码头那批货,刘先生派来的人直接清了路障,现在整条运输线都归咱们调度了。"张老爷子眯起眼,望着院里那棵新栽的银杏,树干上还系着刘亮送来的红绸带。

一个月前,张家还在为银行的逼债焦头烂额,是刘亮递来的那张银票,像一场及时雨,不仅浇灭了燃眉之急,更让他在竞标会上压过了死对头何家。

此刻,何家的管事正缩在门廊的阴影里,手里攥着早已备好的赔罪礼,听见正厅传来张老爷子爽朗的笑声,那张老脸皱得像团揉过的纸。他想起自家少爷何西里前日被撤去商会副会长一职时的颓丧,再看看张家如今的光景——新宅的图纸已经摆在案头,连那些采办供应商都亲自登门,说要讨张家铺子新出的货品。

夜风卷起地上的鞭炮碎屑,张老爷子端起酒杯,遥遥对着城东的方向敬了一口。杯沿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映着他眼底的得意。谁都知道,张家能有今天,全靠刘亮在背后推了一把。那把原本悬在张家头顶的刀,如今成了照亮前路的火把,将整条街都照得亮堂堂的,连石板缝里都长出了金贵的苔藓。

张家的布庄铺子又飘起了浆洗得挺括的蓝印花布,在春日的风里轻轻晃悠,像极了老掌柜张姥爷子此刻舒展的眉头。一个月前铺子还蒙着灰,货架空了大半,伙计们都快散了心,如今却不一样了。

这会儿日头偏西,铺子里头正热闹。穿靛蓝短打的伙计正给抱着孩子的妇人扯花布,柜台上算盘珠子噼啪响,张姥爷子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门口眯着眼看。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也落在刘亮汗湿的后颈上——那后生正蹲在地上,帮着把新到的绸缎卷整齐,手指上还沾着点染布的靛青,抬头时撞见老掌柜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牙。

张姥爷子慢慢走过去,枯瘦的手在刘亮胳膊上拍了拍,力道却足:“亮小子,你可是我们张家的救星啊。”他声音有些发颤,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我这把老骨头原以为铺子要败在我手里了,哪想到你这娃子心细,连李婶家姑娘出嫁时订的那匹云锦,你都记着给人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