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舍卒保车
反而是如果父亲李善长早在二伯获罪,被陆羽先生查获的那一日就痛下杀手,做出这种决断,甚至整个韩国公府上下都为此早早做准备。免费看书就搜:看书屋
此时的李祺恐怕会认为他的父亲过于冷酷无情。
哪怕二伯再怎么不成器,这么多年来为府上惹了再多的麻烦,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人性如此,实在是让人感慨。
此刻的韩国公府内,看着府内的气氛明显轻快了许多的李善长,浑浊的泪水早已消失,脑海中的回忆也已消散一空。
他咽了一口清茶,摆了摆手,“这几日,全府上下吃素,菜也不要带荤腥的了。”
下人们连连称是。
李善长回了书房,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却并没有继续伤怀,反而是练起了书法,仿佛此刻那兄弟情根本不复存在。
笔走龙蛇,挥毫洒墨之间,宣纸上“明哲保身”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凝视着那四个大字许久,李善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开口道,“这般蠢得如猪之人,怎配做我李善长的亲弟弟,死了便死了。
也幸好母亲早早地便已离世,否则又要让她伤心了。”
李善长缓缓开口,言语中竟也透着一丝轻松。
这世道,人心隔肚皮,面上看到的,谁又能保证全是真的?
假作真时假亦真,真作假时真亦假。
难,人心难测。
……
刑场。
眼看着午时的时间一点一滴地到来,狱卒也早已蓄势待发多时。
可这时又有一阵异动,一辆华贵的马车远远驶来,彰显了来者不凡的身份。
周围的百姓的心再次揪了起来,狱卒眼中也露出几分惊疑之色。
不过看到稳坐钓鱼台的陆羽,众人又全然放下心来,除非此刻来的是宫里的皇上或者太子殿下,否则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这位大人的威严。
狱卒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安稳。
来人步伐轻快,见到李存义还未被斩首,嘴角微微抿起。
他越过刑场,身为主刑官的吴庸也并未开口阻拦,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来人很快就到了陆羽身前,躬身行礼。
“来了就先坐下。”
对于李祺的到来,陆羽并不觉得意外。
李善长为人奸诈,史书之上并非全然虚构。
李善长能够凭借权势一步步走到高位,还推举了胡惟庸为丞相,哪怕胡惟庸谋反,史书记载李善长不过是被牵连。
但其中到底有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
也正因为如此。
他最后落得个灭满门的下场。
从方方面面来看,李善长实在太像另一个司马懿了,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没用的弟弟而身陷险境?
这太不可能了。
不过陆羽对此毫无反应。
原本已经认命赴死的李存义看到李祺的到来,再次激动起来,“侄子,你是不是来救二伯我的?
我就知道大哥他没有放弃我,我可是他的亲弟弟!”
当着众人的面,李祺稳坐在原位,屁股半点都没有挪动,仿佛真的被钉在了那椅子上。
面对李存义的询问。
他没有装聋作哑,而是笑眯眯地直接回话。
就在他回话的这一刻。
他目光闪烁,隐约明白了父亲的打算。
“二伯,父亲说了,你不再是李家之人,李家的族谱里也不再有你的名字。
要怪就怪你犯了如此大罪,父亲又岂能为了保你而让李家获罪?
这可是要罪加三等的。
二伯,希望你来生做一个好人,一个于国于民都有功的好人。
这便是侄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李存义眼珠子瞪得都快突出眼眶,一脸不可思议。
反应过来后。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李祺,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李善长、李祺,你们父子两人,一个老王八蛋,一个小王八蛋,装什么装!不就是想要让我李存义去送死吗?
李善长,你还好意思说是我李存义的大哥!
忘了当年,家里为了供你去读私塾,可都是我这个亲弟弟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才挣来你的学费!还有你这个小王八蛋。
别以为我这个二伯整天无所事事,真以为老子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脑袋被驴踢了、被门夹了?
其中可有不少是你父亲,那个老王八蛋,我的亲大哥。
他暗中授意的!”
“哈哈哈哈,我李存义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还有李家那些老家伙,一个个脑子全都糊涂了!今天他能让我李存义死,明天他李善长凭什么不能让你们死?
你们这些人,要死大家一起全都死!”
“还有你,陆羽!”
李存义此刻想到自己即将赴黄泉,整个人彻底暴走,毫无差别地开启了“地图炮”。
刚骂完李善长、李祺父子两人,就又直接冲着陆羽骂道:“什么狗屁的实学圣贤,什么闻名天下的先生。
你陆羽不就是跟那个老王八蛋一样,都是为了夺权吗?
那老王八蛋权倾朝野之时,丞相之位尊贵无比,就连那胡惟庸也都不过是他的马前卒而已。
现如今的你陆羽,来日早晚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
“哈哈哈哈,我们大家一起都要死,全部都要死!老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还有你,吴庸,真以为抱上他陆羽的大腿就能够平步青云了?
以后也要死,全部都要死!”
面对着李存义的破口大骂,吴庸面无表情,“午时已到,斩首!”
吴庸再次将令签丢出。
狱卒此刻也不管那些大人物之间的事了。
他一个小老百姓,只管执行任务。
狱卒吐出一口酒,酒液落在大刀之上。
他眯着眼,对准了李存义的脖颈处,大刀带着重重的破空声,由上而下劈砍而来。
这一刻的李存义好似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
可他的口还未张开,就被那大刀砍下。
“哐当”一声,圆滚滚的脑袋就滚落到了一边,同时大量的血水喷洒出来,落在了刑场的前方。
周围并没有人敢上来沾染人血馒头,今日这刑场可不会有人这么不懂事,周围的锦衣卫和府兵守卫极其严实。
看到二伯死了,李祺松了口气。
等到其他几位死囚犯也全部被斩首,今日这件事才算结束。
陆羽离去前没有和李祺多说什么,就独自离开了。
而李祺此时内心天人交战,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只因他那位二伯临死前说的话太多了,多到连他这个韩国公府的继承人。
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真假,辨不清是非。
无可奈何之下,李祺也只能快步先回府上再说,这些事情他连问都不能问,都已成过往,问得越多就越容易惹出麻烦。
……
李存义的死仿佛宣告着罪恶的结束,洛阳新都城墙之外的流民并没有再继续增加,仿佛此前受到影响的就只有那么几座小县城而已。
瘟疫随后也很快被控制下来,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一件好事了。
过了一段时日,洛阳新都城门大开。
外面的粥棚以及此前瘟疫留下的痕迹,也全数被清扫干净,仿佛瘟疫根本就没有在这洛阳新都出现过。
满朝朝臣又全部喜笑颜开,都在为接下来各位亲王殿下还有各国使臣前来大明国都参加的庆典做准备。
礼部官员更是忙得上气不接下气,兵部调动兵力,工部负责一些防御工事,还有专门为庆典准备的表演也在筹备中。
陆羽也没有阻拦文化方面的交流,大明的威望日益归心,对于那些小国的震慑力也是必要的。
后世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不然也不会举办那么多的国际活动,为的不就是树立国家在国际上的形象吗?
陆羽对此非常认可。
于是洛阳新都上下全部都陷入了一种极其忙碌的状态,仿佛李存义最后所说的那些话,为韩国公府埋下的那颗“雷”,还没爆炸就已经先平息了。
大明银行、衙门。
处理完瘟疫的陆羽也重新回到此处,看着股子交易所日益成熟,大明分行还有其他的大明商业银行也陆陆续续地开办起来。
宝钞提举司那边的杨士奇更是直接担任了大明银行的副行长。
原来的职位也由下面的人暂时顶替。
银行体系和官职体系如今在大明之内还没有彻底分割开来,总体都在朝廷的管辖之内,所以杨士奇这样的调动完全合理合规合法。
随后,李祺在大明银行内原本负责的事务,几乎通通都由杨士奇前去统筹管理,包括在太子朱标身边的事务,也全都由杨士奇一人取代了。
“太子殿下!”
李琪照常前来检查工作。
朱标笑容温和依旧。
“你如今已是户部侍郎,大明银行内有陆先生这位总行长,还有杨士奇这位副行长,有他们二人替我操心,如今你还是先去户部那边。
户部的徐大人最近可是跟我念叨了许久,说是户部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大才,还被我这个太子殿下给调走了。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足,难免需要你这位年轻俊才去帮扶一下。”
朱标把话说得极为漂亮。
李祺听了心头苦涩更甚,但也不可能违背朱标的话,只能不甘地离开。
陆羽在一旁看着书卷,默默旁观着这一切。
朱标也没有向陆羽解释的打算,只因他明白陆羽先生绝对能够看透
其中的缘由,没有解释的必要。
有些事情,何须多此一举?
陆羽的确能够猜到一些,左右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吗?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无非也是宫里的皇上和眼前的朱标父子两人的帝王心术。
在韩国公府没有做出让他们两人满意的举动之前,这位前途本大好的户部侍郎、朱家的好女婿,恐怕就要这么一直遭受冷落了。
反正朱家的女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并没有那么不可替代。
而这几日。
杨士奇聪慧过人,神童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他不仅能将宝钞提举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做好李祺平时负责的事务,还能够举一反三,推陈出新,让朱标这位太子殿下都啧啧赞叹。
“不愧是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日后入了朝堂,定当能够一展胸中韬略。
等到日后徐大人致仕归乡,尚书之位,恐怕也大有希望。”
“先生觉得如何?”
杨士奇出去办事后,朱标毫不避讳地推心置腹地开口问道。
对于这件事,陆羽并不想过多操心,只是随口说道:“看他日后的机缘如何。”
“先生这是在跟学生打马虎眼。”
朱标笑了笑。
陆羽摇了摇头。
对于他的这些学生,提点一下就可以了。
日后进入朝堂,本就有各自的前途,如果他再过度干涉,反而是有害无益。
朱标也能想通这些,所以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朱标也没了继续在此闲坐的心情,来到陆羽身前相对坐下,目光中露出一丝肃然,询问道:“先生认为父皇这次会痛下杀手吗?”
对此,陆羽斩钉截铁地回答:“天子之心,臣子岂可妄加揣测?
不过如今,大明正值盛世,国朝不可轻易动荡。
开国功臣并非只有那老狐狸一人,动一人而牵一发全身,并非明智之举。”
陆羽此话已然把答案说得极为清晰了。
朱标听后,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还是先生更胜一筹。”
然后又照常地恭维起了陆羽来。
陆羽却没心思在乎这些,看着手上的书卷,思索着如何将算术一道进一步推广。
虽然算术已被纳入科举,而且国子监内也出现了不少算术人才,但在陆羽眼里,发展速度还是太慢了,如同蜗牛爬行一般。
不知何时起,陆羽心中莫名有一股急迫感,仿佛大明的未来全都在他的规划之内,只有把这些都做完了。
他才能够彻底放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到了他如今的地位。
本就应该如此去做。
历史责任的厚重感,本就由不得个人太多变化!
“嘶~”
看了半天,陆羽吸着凉气,咂咂嘴道,“这算数,还真不太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