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登门提亲

自那夜街头惊鸿一瞥,王索便如中了邪,魂不守舍。

少女含羞带怯,眼含青涩的模样,狠狠烙在他心口。

王索甚至没等天亮,便在自己院中唤来了几个平日里专替赵府办些脏活的心腹。

“去,给我查个人。”

王索只穿着一件单衣,在微凉的晨风中来回踱步,“城南,姓余,家里开了个杂货铺,有个女儿,约莫十六七岁。我要知道他们家祖宗三代的所有事,越快越好,越细越好!”

几个心腹见王索这副模样,不敢怠慢,领命后便四散而去,钻入了荣昌城大大小小的街巷与茶馆酒肆之中。

赵府在荣昌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对付这等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简直是牛刀小试。

不过半日功夫,一张写满了字的薄纸便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王索手上。

余家家底,被摸了个底朝天。

父亲余忠,人称余老实,在城南青石巷开了个小杂货铺,为人本分,从不与人红脸。

母亲张氏,替人缝补浆洗,补贴家用,性子温婉。

独女余雪儿,年十六,生得貌美,性情贤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左邻右舍口中交口称赞的好姑娘。

家境清贫,人脉简单,是那种在荣昌城里最常见,的平头百姓。

王索捏着那张纸,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最后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低沉狂笑。

是日下午,荣昌城南的青石巷里,余家那扇半旧的木门被“砰砰砰”地敲响了,力道之大,震得门板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余忠正在铺子里用一块旧布仔细擦拭着货架,听见这急促而无礼的敲门声,眉头微微一皱。他以为是哪个顽童的恶作剧,放下抹布,随口应着“来了来了”,便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的一幕,让这位老实巴交的铺子主人当场愣住。

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绸衫、身材壮硕的男人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

绸衫料子虽好,穿在此人身上却显得有些紧绷,将一身横肉勒出道道褶子。

笑容油滑而又自得,正是昨日在街上调戏自家女儿的那个赵府家丁头子。

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精壮的伙计,挑着两担被大红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担子,上面隐约可见布匹、酒坛、糕点盒子的轮廓,阵仗瞧着竟像是来纳聘的。

这男人,瞧着年岁少说也有三十出头,比自家女儿大了足足一轮还不止。

余忠心中“咯噔”一下,一股浓重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心头。

“您是……找哪位?”

余忠强压下心中的疑虑与反感,还算客气地问道。

“在下王索,于赵府当差,忝为公子爷身边的大管事。”

王索刻意将“大管事”三个字咬得极重。背着手,下巴微扬,一双小眼睛毫不客气地在狭小简陋的院子里扫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陈旧的桌椅和晾晒的衣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不屑与轻蔑。

“今日特为一桩天大的喜事而来,冒昧登门,还望老丈莫要见怪。”

余母张氏也听到了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这阵仗,与丈夫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王索清了清嗓子,也不等主人家邀请,便自顾自地迈进院门,那两个伙计则将担子“哐当”一声重重地放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不瞒二位,王某昨日有幸得见府上千金,当真是惊为天人,回去之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啊。”

王索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副痴迷的神情,只是那神情配上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猥琐。

“今日备下些许薄礼,特来向二位提亲,欲求娶令嫒为妻。二位放心,只要雪儿姑娘跟了我王索,我保证她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金银首饰随便挑,绫罗绸缎穿不完,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余忠和张氏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血色尽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昨日那场不快的冲突,竟会引来这等滔天祸事。

眼前这人,比自己女儿大了整整十五岁,满脸横肉,眼神贪婪,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更是那恶名昭着的赵大公子的心腹走狗,如何能将视若珍宝的女儿推入这等火坑?

“王管事,这……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余忠最先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语气已不复先前的客气,变得生硬而坚决,“小女年幼,才刚十六,尚无婚配之意。况且,况且您与小女年岁……相差悬殊,实在不妥,还请王管事收回聘礼,另择佳偶吧!”

“老丈此言差矣。”

王索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年岁大些才懂得疼人嘛。至于婚配之意,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姑娘家懂什么?老丈,我王索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我在赵府,在公子爷面前,那是说得上话的。这荣昌城里,上到官府衙役,下到地痞流氓,谁不给我王索三分薄面?你女儿嫁给我,是天大的福分,你们余家,也能跟着一步登天,摆脱这穷酸日子。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可要想清楚了!”

赤裸裸的威逼利诱。

“福分?我余家消受不起!”

余忠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他本是个老实人,但事关女儿一生的幸福。这位父亲挺直了佝偻的腰杆,黝黑的脸上满是刚强与决绝,“我余忠虽然穷,却也知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的道理!我女儿是我心头的肉,就算穷死、饿死在这青石巷里,也绝不会把她嫁给你这种人!王管事,你死了这条心吧,请回!”

“给脸不要脸!”

王索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那层伪装的斯文被撕得粉碎,露出小人得志的狰狞嘴脸。

上前一步,几乎要撞到余忠的脸上,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老东西,你别不识抬举!我王索看得上你女儿,是你们家祖坟冒了青烟!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这破铺子明天就得关门大吉?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们一家在荣昌城里连口饭都讨不到?”

“你……你这是仗势欺人!”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索,眼中已泛起泪光。她一辈子与人为善,何曾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场面。

“我就是仗势欺人,你能奈我何?”

王索嗤笑一声,逼视着面前这对瑟瑟发抖的夫妇,阴狠的目光如同毒蛇,“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不答应,可就别怪我王某人心狠手辣,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爹,娘,女儿不嫁!”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清脆而坚定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余雪儿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小脸煞白,眼眶通红,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满是与她柔弱外表不符的倔强与决然。

快步走到父母身边,紧紧挽住母亲的胳膊,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王索那凶狠的目光,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这番激烈的争吵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

青石巷本就不宽,各家各户离得又近,不少人从门缝里、墙头后探出头来,对着余家院内指指点点。

当他们看清是赵府的王索在威逼余家时,脸上无不露出鄙夷、同情与一丝丝畏惧之色,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

“又是赵家这帮狗腿子,真不是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了?”

“可怜余家那闺女,多好的一个姑娘,出落得跟仙女儿似的,竟被这种人渣盯上了。”

“嘘……小声点,被听见了咱们也得跟着倒霉。唉,这世道,好人没法活啊……”

邻居们的议论声虽小,却一字不落地飘进王索的耳朵里。

被一个穷老头当面拒绝,被一个黄毛丫头顶撞,又被一群他素来看不起的贱民在背后指指点点,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好!好得很!”

王索怒极反笑,伸出手指,在余家三口的脸前挨个点过,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有骨气!你们一家子都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咱们走着瞧!”

话音未落,他狠狠一脚踢翻了门边的聘礼担子。

“哗啦——”

精致的糕点果品混着泥土散落一地,上好的酒坛摔得粉碎,酒香四溢,那几匹本该给新娘做嫁衣的鲜亮绸缎,也滚落在泥水之中,瞬间被污浊浸染。

在一片狼藉和街坊邻居鄙夷的目光中,王索带着满腔的怨毒与怒火,拂袖而去。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恶毒的声音顺着巷子传出老远。

院子里,余忠和张氏紧紧抱着惊魂未定的女儿,一家三口相拥而泣。

望着王索远去的背影,望着满地狼藉,心中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