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年幼时,冬雪还是一个喜欢热闹,喜欢外出的孩子。


一切发生改变的那一年,她六岁,刚刚开始启蒙,连剑都拿不明白。


“师兄师兄!我们下山去灯会玩吧!”


还没有窗户高的小不点踩在竹凳上推开窗户,连声道。


还没长开的半大少年端坐在书桌前写字,闻言抬起头问道:“阿雪你的大字写完了吗?大师父他们明天就回来了。”


昆仑山二宗半月前受邀前往北境商谈要事,临走前给两个小徒弟布置好作业,等着回来检查。


陆光年素来乖巧,每天的作业完成得一丝不苟。而冬雪,今天已经埋头苦写了一整天。


冬雪摇了摇头,眼巴巴地盯着陆光年:“我听照顾我的诗姐姐说今天是乞巧节,阳城里面可热闹了!我们快去快回,我今晚课业一定能够写完的。”


陆光年拗不过她,收起书本拿好钱袋,答应了下来。


“早去早回,免得你明天起不来床!”


那年的灯会上有什么冬雪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灯会很热闹,路边的点心很好吃,人也很多。


“小妹妹,要不要和哥哥一起来看兔子灯啊?”


一个穿着麻布衣的老人出现在巷口,手里提着一盏雪白灵动的兔子灯,一下子吸引了冬雪的注意。


她扯着陆光年的袖子,眼睛快要贴到那灯上了:“师兄师兄,你看!是兔子灯,好可爱啊!我也想要!”


陆光年看着老人身后漆黑无光的巷子,不是很想过去。


但奈何冬雪此时满眼都是那盏灯,只好陪着她走到了路边。


陆光年拿着钱袋,礼貌询问兔子灯的价钱:“请问这盏灯怎么卖?”


那老人把灯凑近了些,让两人能更清楚地看见灯上的细节,声音低哑模糊:“十铜钱一盏,你们跟我来家里取吧,这盏点的久了,有些瑕疵。”


冬雪不觉得昆仑山脚下能有什么坏人,拉着陆光年欢天喜地地就要跟着老人去取兔子灯。


陆光年一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冬雪却说:“咱们就在昆仑山门口,要是这里也能出事,那天底下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的确,这里是离昆仑山最近的城池,一直是个民风淳朴,治安出众的地方。


陆光年这才放松下来,和冬雪并肩一起走进了巷子里。


可这次,他们的确猜错了。


昆仑山脚下,也有恶人恶事。


“来了两个好货!”


两个圆滚滚的麻布袋被伪装成老人的修士扔下地窖,得意地和守卫炫耀道:“昆仑山上的宝贝徒弟,那身衣服一看就知道天资不凡!”


冬雪被摔得浑身作痛,已经害怕地哭不出来,蜷缩在袋子里急促地喘息。


“哗啦——”


一阵细碎的响动声后,她感觉有人轻轻拍抚着她。


“阿雪,阿雪?有没有受伤?”


陆光年随身带着的小刀成了此时的关键,利落割开包裹冬雪的麻袋把她放了出来。


下山时衣着精致可爱的小团子这会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小花猫,抱膝坐在麻布袋上抽噎着和陆光年道歉:“师兄对不起……都怪我,呜呜……”


陆光年刚想说什么,地窖口忽然传来了动静。


“是是是!我绝对没看错,就是昆仑山二宗那两个小弟子,年纪外形都对的上!”


“吱呀——”


地窖门开了,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后面的那人点头哈腰地介绍地窖里两人的身份,似乎已经将昆仑山查了个底掉。


陆光年半跪着将冬雪圈在怀里,圆润的双眼里满是警惕不安。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黑袍人“哼”了一声,带着皮甲的手指抬起陆光年的脸,漆黑的斗篷下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听闻,二宗收了一个天生剑骨,是这个?”


天生剑骨的消息传出来不久,他们还没来及确认真假和详情。


不过,如今两个弟子都在他们手上,剑骨在谁身上也不重要了,大不了两个都试试,总能找到的。


冬雪的头被陆光年牢牢按在怀里,只能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


她知道,如果不是她任性,她和师兄就不会被这些人抓住,要取什么剑骨。


“是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冬雪一下子从陆光年手下挣脱出来,她抬手抓住黑袍人的手,仰头道,“我是二师父宁可背负业障也要带回山的天才!”


她不知道天生剑骨是什么,但这里就她和师兄两个人,剑骨不在她身上,那一定在陆光年身上。


她也想保护师兄一次。


陆光年没想到冬雪会来这一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说完话笑了起来。


那黑袍人见冬雪如此,升起一丝兴趣来,反手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就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冬雪喘不上气,双脚在空中无力蹬踹几下后慢慢垂下。


陆光年瞳孔一震,顾不上什么敌强我弱握紧匕首便扑了上去,想将冬雪从黑袍人手中救下。


只可惜,敢在昆仑山眼底下绑架昆仑山首徒的自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那黑袍人轻轻一挥手,陆光年便被击飞,撞在地窖墙壁上吐出一口血来。


“师……师兄……”冬雪艰难回首,看着滑落在地生死不明的陆光年,双手奋力抓紧黑袍人的手套,试图挣脱。


“大人的意思是?”远处的手下弯着腰,过来询问那黑袍人的想法。


冬雪双手浮现点点灵光,不断试图侵入那双皮手套,却最终只能无力消散在空中。


她年纪太小,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已经渐渐眼前发黑,动作缓慢下来。


黑袍人看着双眼上翻的冬雪,像是扔什么物品一样扔到下属脚边,吩咐道:“把她腕骨取出来看看,如果不是就直接处理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地窖。


生剥腕骨,筋脉俱损,骨肉俱断。


那是什么感觉冬雪已经完全遗忘了。


那些记忆因为恐惧而被封印,就连她自己都回想不起来。


只是她很庆幸,不只是陆光年有剑骨,即使因此她灵骨被毁,此生再不能握剑。


最后,是及时赶回来的师父们救下了濒死的她。


等她醒来大家都说,这是陆光年欠了她一条命,要保护她一辈子。


但上辈子的陆光年,最后食言了。


一命换一命,我们已经抵消了。


时隔多年,灯会依然热闹非凡。


只是这次一起逛灯会的,变成了心思各异的五人。


青桃难得偷了半日闲,逛得最心无杂念。


她举着糖葫芦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催促落后的四人动作快些。


冬雪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走得不是很专心,用手拉着陆光年的衣角,全靠他带着路。


“兔子灯诶!”


不远处,青桃站在一个巷子口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冬雪缓过神来,闻声直接拉着陆光年跑了过去。


“阿雪?”陆光年被她扯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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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撞到了路人,疑惑得跟着她跑到了巷子口。


是一个老人,一个提着兔子灯叫卖的老人。


冬雪停了下来,声音飘忽:“师兄,你记得兔子灯吗?”


“兔子灯?你小时候差点被拐的那盏?”陆光年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带着她走了过去,“阿婆,兔子灯怎么卖?”


“十个铜板一盏。”那老人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兔子灯,笑着举了起来。


“这灯真可爱!我要一盏。”青桃没心没肺地拿钱买了一盏,转身去和走在最后卿卿我我的两人炫耀。


只留下冬雪和陆光年并肩站在那里,看着挤挤挨挨的兔子灯们。


“我也要一盏,谢谢。”陆光年买下灯,低头递给了冬雪,无奈地笑着,“不过是差点被人用一盏十个铜板的兔子灯拐走,怎么记了这么多年?来,你的兔子灯。”


差点啊……


原来这一世的自己是差点……?


冬雪握紧自己的手腕,那里皮肤光滑,骨骼分明,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她的手没有废,她这一世是有机会拿剑的。


“是啊,怎么记了这么多年呢……”


冬雪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过去的自己。


那盏兔子灯被她拎在手里,里面的火苗随着动作摇晃。


“师兄,回山以后教我练剑吧。”她看着不远处抢夺青桃兔子灯的萧和安,小声道。


“阿雪想练剑了?”


巷子口的人比街上少一些,他们两个就站在这里等那三人玩够了过来。


冬雪歪头和兔子灯的红眼睛对视,好像从里面看到过去那个鲜血淋漓的自己:“是啊,突然觉得我还是应该学一下剑。”


不远处的战况已经分晓,青桃成功保护住自己的兔子灯,得意洋洋地越过人群和冬雪摇手:“萧和安说晚一点有烟花看,我们去找个高处占地方吧!”


“烟花?那我们可要快一点!”冬雪提起了游玩的兴致,拉着陆光年一头扎回人群。


萧和安有些不甘心,一手揽着珍珠的腰小声抱怨道:“这都是我为了和珍珠过二人世界做得攻略……”


“珍珠,你难道觉得我们碍事嘛?”


青桃抖了抖耳羽,转头询问起一直看热闹不说话的珍珠。


珍珠可不会在这时候说什么坏兴致的话,袖子半掩着脸摇头,还不忘打趣萧和安两句:“我们两个形影不离多少天了?你还不腻啊!”


冬雪听到珍珠的话,眼睛一转又有了坏心思。她侧着身,把手搭在陆光年身上幽怨道:“我就说师兄最近怎么这么沉闷,想来是已经腻了师妹吧~”


她的话被风吹进陆光年耳朵里,惹得他打了一个激灵,周围人群喧闹一下子远去,只剩下身边少女的吐息。


冬雪疑惑地抬眼看着陆光年一声不吭却红了耳朵,默默一戳他腰间:“不会被我说中了吧?我回去就和师父们告状说你不要我了!”


陆光年像是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把冬雪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刚刚一时出神,没有厌烦你。”


“真的?”


“真的,我……”


青桃闹完这头,一转头看见另一边也靠在了一起:“你们两个怎么也唧唧歪歪起来啦!还去不去看烟花了?”


最后看烟花的地点不是萧和安一开始做过功课的仙客居屋顶,而是城楼之上,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用冬雪和陆光年的昆仑山令登上去的。


“砰——”


他们的时间卡的很好,人刚到城楼,转头便看见漫天焰火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