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炮灰白月光19

陆景明记得,娘死的时候是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她微笑着点燃了屋子,然后慈爱地看着惊恐的自己越跑越远。


正是深夜,还不到门高的他想跑出去找人来救火,可敲开了门,找来了人,娘还是死了。


他呆坐在烧焦的门前,看起来像是吓坏了,连哭的表情都挤不出来。


忽然一个衣着富贵的男子闯进小院,哭得震天动地,不顾周围人的劝阻,接走了娘的尸体。


那男子匆匆来,又匆匆走,从头至尾没有注意到门边瑟缩的陆景明。


七岁的他盯着看了许久,想起来这是娘与他说过的,爹。


这座他从小生活的小院烧得面目全非,还泛着令人作呕的焦味,陆景明捂着鼻子站起来,他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的衣裳,赤着脚在积雪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这座小院,外面的街道对他来说充满了陌生。


不知走了多久,脚趾几乎要冻僵了,他再也走不动,向前跌倒在一条小巷的雪地里。


整张脸都埋在脏兮兮的雪里,眼泪就是在这时流下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空瘪的肚子应景般地咕咕作响。


陆景明抽泣着抬起头,想要寻找这香气的来源,恰好与一双灵巧好奇的眸子对上。


“你在做什么?”


眼前的女孩看着比他还小些,扎两个小辫,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裳,正好奇地打量他。


陆景明却无心注意她是美是丑,目光一扫迅速落在她手上抓着的烤红薯上。


女孩自然也注意到,立刻警惕地退后几步,将红薯护在身后。


七岁的小陆景明皱起眉,面上不符年龄的神情有些滑稽,他想要把吃的抢过来,可在雪里趴得太久,他一下子站不起来。


女孩又后退几步,只觉得这是个怪人。


不过他长得真好看,是个好看的怪人。


陆景明更是气恼,鼓着脸一言不发,小小的拳头锤在雪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怪人现在生闷气了,女孩心想。


她转过身不舍地看着手中的红薯,不禁咽了咽口水,这是嫡姐嫌弃扔掉的,她鬼鬼祟祟盯了许久才捡到,还热乎着。


潘源今日带着儿女们上街游玩,倪夫人为显贤惠,将她和几个庶姐妹一起都带上了,只是她们与千宠万爱养大的嫡姐站在一起,活像她的婢女,含胸驼背,畏畏缩缩。


一路上潘源和倪夫人所出的几个孩子走在最前面,嫡姐想要什么,身后的仆人自会为她买下,没一会儿仆人手上大包小包已提满了。


已有三天没吃上热乎饭的女孩跟在后面,没精打采,脚步虚浮。


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原来是嫡姐想要尝尝方才买的美食,下人打开一个个油纸包,嫡姐从里面挑出一只烤红薯,试探着咬了一口,然后又吐了出来:“好烫啊!”


倪夫人笑着让仆人拿走,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嫡姐的手指:“这都是那些穷人吃的东西,乖,咱们不吃这个,你看刚不是还买了水晶糕吗?”


不过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女孩饥饿的目光却死死黏在了拿红薯的那个仆人背上。


随着主子买下的东西越来越多,仆人拿不了,只得把方才嫡姐尝过的、不喜的东西都扔在了拐角处。


女孩没精神的目光忽然一亮,在她们经过那里时,蹲下去假装擦鞋上的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只油纸包揣进了怀里。


回府后,娘没在她身后见到爹,神情是掩不住的失落,没在多问自去休息了。


女孩摸着怀里热乎的东西,找了许多地方,可都会遇见府里伺候的人,她担心那些人会来抢她的吃食,一双小短腿跑了许久才找到潘府后门这个好地方。


她用手扒开台阶上的雪,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可才吃上一口,巷口就有个人进来了,没走几步还倒了下去。


女孩纠结许久,最终小心地掰下小小一块,递给了仍在地里趴着的陆景明。


两人一齐坐在潘府后门,吃着手中来之不易的热食。


陆景明很快吃完,又直勾勾地盯着女孩手中的红薯。


女孩不得已又分了一小块给他,声音都带着哭腔:“最后给你一点!”


香甜软糯的红薯吃下去,身上仿佛都热了起来。


身边女孩吃得斯斯文文的,对还没吃饱的陆景明而言是一种折磨,他垂下目光,看着自己蜷缩红肿的脚发呆。


女孩终于吃完,戳了戳陆景明:“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我家后门?”


陆景明看她一眼:“景明。”


女孩似乎很有兴趣:“是哪两个字?”


陆景明想了想,用手指在面前的雪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虽才七岁,可早早便开始启蒙读书,写字自然不在话下。


女孩见他在地上写写画画,也跟着挪过去蹲着,可她忘了自己不识字,便是写了她也不认识,女孩歪着头看了半晌,笑起来:“写得真好看,好厉害!”


陆景明微微翘了翘嘴角,见女孩一脸崇拜地看来,他素来板起的小脸没忍住露出一丝骄傲和自得。


这时,他才注意到女孩有一双很亮的眸子,看向你的时候仿佛满天星河都倒映在其中。


“你脸上怎么了?”陆景明忽然发现女孩左脸有些青肿,那边的眼睛也有些不自然。


女孩下意识捂住了脸:“没什么,不小心磕的。”可眼眶却委屈地红了。


前日娘听说爹和倪夫人要带她们出府去,忽然用绣棚往她脸上砸来,女孩吓得大哭,可娘却没有心软,直到女孩的脸肿了起来,娘才停手,如梦初醒般将她搂在怀里哭起来。


“孩子!娘也是没有办法!”


“你爹若是看到你脸上的伤,一定会来看我们的,到时我们娘俩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孩子,知道吗?!娘都是有苦衷的!”


女孩痛得满脸泪,默默在娘的怀里点头:“女儿知道。”


她知道娘的心疼和眼泪是真的,可她身上的痛也是真的啊。


娘将她搂得更紧,女孩几乎要呼吸不了,忍不住放声大哭。


陆景明看她眼圈红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是谁欺负你了吗?”


女孩红着眼点点头,她指着身后的门,向这个才认识的小男孩告状:“这里面的人都好坏好坏,总是欺负我。”


陆景明忽然正了脸色:“你相信我,等我长大了,一定替你教训这些人,让欺负过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为什么要付?”女孩不解。


陆景明挠挠头,他也只是听旁人这样说过,想了半天:“代价……就是让他们很惨很惨,很倒霉很倒霉。”


女孩张大了嘴:“真的吗?”


陆景明伸出小指头,生怕被她看轻:“你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女孩也伸出手,两只冻得发抖的小指头钩在一起,似乎互相都感受到了温暖。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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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呢?”


“很快,很快就会来的……”


下一刻,女孩长成了窈窕少女的模样,神情悲戚,仿佛在指责他为何来得这么晚,然后如断了翅的蝴蝶从崖边坠落。


粉身碎骨,死不瞑目。


陆景明从梦中惊醒,满眼血红,衬得面色更加苍白。


背上未痊愈的伤和心中痛入骨髓的憾交织在一起,让他疼得抓紧心口的衣裳,深深地弯下腰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上溪郡的夜还深,他今日留在了这里,却枯坐到了天明。


*


清晨,阿离敲响了陆景明的房门:“公子,魏婶做好早饭了,要一起吃吗?”


房门很快打开,阿离吓了一跳:“公子,你昨夜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景明只是微微摇头:“我没事。”而后绕过阿离走了出去。


阿福和小顺这次也和陆景明一起歇在了这里,他们俩都是第一次来上溪郡,正在院里四处转悠,见陆景明起身了,小跑着过来:“公子,您醒了。”


陆景明看了一眼门前:“东西都拿到了吗?”


小顺答:“拿到了,公子是这就要启程回府吗?”


“这便走吧。”陆景明捏了捏眉心。


三人走到门前时,阿离拦住了他们:“公子吃过早饭再走吧。”


她的眼神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恳切地看向陆景明。


陆景明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径直走向马车,阿福和小顺也神情尴尬地跟了上去。


阿离再次追上去:“公子,你到底怎么了?”她知道陆景明此刻心情极差,可之前即使是他在生气,也不会这般冷漠。


他回府之后,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他开心一些。


陆景明的脚步慢了下来,阿离终于抓住了他的衣袖:“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与我有关吗?”


陆景明没有回身,垂下眸子:“你曾说过潘府九小姐待你很不好,是吗?”


“是。”阿离虽意外,却回答得斩钉截铁。


昨夜她想了一整夜,陆景明如此奇怪的样子一定与潘府脱不了干系,他回到了兴阳郡,定是与潘府有了往来,并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


可这事与他有何关系呢?他为何要如此关切?


阿离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定了定神,只能先让他不再怀疑自己,之后的再说。


要消除他的疑心,那就要极力撇清阿离和潘云璃之间的联系。


“我从小就伺候九小姐,可九小姐最是面甜心苦,在外人面前知书达理,待人亲切,可回到院里,对着我们这些下人非打即骂,”阿离拉开袖口,上面交错的是积年的伤痕,“这些都是她打的。”


“不仅如此,她还克扣我们的月钱,我们时常吃不饱肚子,迫不得已只能去捡别院里不要的东西吃。”


“九小姐长得好看,从小最得老爷喜爱,读书习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却唯独对下人极狠心。”


“公子你想,若九小姐真是个心善的,那怎么会是我穿着喜服,还从山崖摔下来?”


陆景明终于转过身,阿离看见他笑了,眼中却是冰凉一片。


所以,你才对她下了那样的狠手吗?


“好,我都知道了。”他的神情堪称温柔。


手中衣袖被毫不留情地抽走,神思不属的阿离不禁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陆景明上了马车,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