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 29 还挺可惜的

“哇,那很厉害啊!”露西亚惊讶道,“她的教练是谁?说不定我还认识。”


齐清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没去。”


“啊?”露西亚的笑容顿时僵住,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问……”艾托急忙插话,想打断露西亚唐突的提问。


“她去美国上学了。”齐清佳面带微笑,语气平静。


露西亚点点头,顺口应了一句,“还挺可惜的……”


“那她现在还踢球吗?”艾托小心翼翼地把话接了过去。


“嗯。”齐清佳不自然地抬手拢了拢垂在耳边的发丝,“在学校的校队。”


即便是校队,也是艾玛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而她本可以留在萨拉戈萨。


露西亚正低头吃薯条,感觉到艾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些。


她赶紧补上一句:“现在美国女足的系统也挺成熟的。等艾玛再大点,可以去eCnL,或者专心学习,争取大学奖学金,到时候去打nCAAd1。很多国家队的姑娘不也都是这么出来的。”


“有天赋,在哪儿踢不是踢?”她笑着说。


齐清佳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但那只是一部分。


美国的大学体育路径无疑很适合篮球和橄榄球,可足球却完全是另一码事。


足球的黄金窗口期太早,根本不是一个十八岁还来得及开启职业路径的项目。


至于nwsL——资源贫乏、曝光度低、工资压线,连顶级球员都是一有机会就往欧洲跳。


而“天赋”,在没有系统训练支撑下的“天赋”,贬值得比任何东西都快。


所以,至少在足球青训这件事上,“在哪儿都行”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艾托和露西亚都是拉玛西亚出身,太清楚青训环境对一个职业球员而言意味着什么。


空气变得有些沉闷,齐清佳心里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焦躁。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失落,但此刻,她真的太想念那个小小的人儿。


她是不是不该那么轻易地放开她的手?是不是应该再多坚持一下,应该据理力争、无所顾忌,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下来?


她不知道。


艾托察觉到她短暂的出神,悄悄握住她不自觉间紧紧交缠的手指。


她没有回握,但也没有抽开,只是默默放松了下来。


“说不定她哪天又回欧洲踢球了,到时候我可以给她当教练。”露西亚拍拍胸脯,一本正经地说。


“你歇着吧,艾玛是边锋,穿七号的好吗?要教也是我教。”艾托毫不留情地打击。


齐清佳有些惊讶,她印象里几乎没有同艾托讲过女儿的事,可他却知道艾玛的位置。


“七号?那请问您呢,费尔南德斯先生?”露西亚也毫不客气,“您是七号吗?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呢……”


“至少我穿过七号,你呢?十三号?”艾托回击得干脆利落。


露西亚被戳到笑点,拍着大腿笑出声来:“你还记得u12穿几号啊,bro?”


“那怎么了?”艾托满不在乎。


齐清佳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斗嘴,心情轻松了不少。


饭后,她送艾托和露西亚回家。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吗?”露西亚见她没打算下车,有些惊讶。


“回一趟办公室,还有点事没处理完。”齐清佳随口说。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兴许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些日子太过忙乱,她感觉有太多事没想明白。


“我陪你去吧?”艾托转身问。


“没事。”齐清佳轻轻摇头,朝露西亚挥了挥手,“早点休息,下次见。”


“晚安,下个月马德里见!”露西亚眨了眨眼。


齐清佳愣了片刻,才想起巴里奥尼亚下月初将要客站皇马。


媒体早就在唱衰:新帅米格尔的首战,也许也会是他的首败。


*


夜深了,整栋办公楼早已陷入沉寂。


训练场边的路灯孤零零亮着,微弱的光透过落地窗,勉强勾勒出办公室里的陈设。


齐清佳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踱到酒柜前,翻出一瓶只剩小半的威士忌。


她灌下一大口,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身体才暖了几分。


然而,大脑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越是安静,思绪越像野草般疯长。


她坐在窗边,拿出手机,打开facebook,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相册。


满满一页全是艾玛在球场上的照片,她奔跑、盘带、射门,每一张都生命力十足。


阳光下,她穿着红蓝的七号球衣咧嘴大笑,像只撒欢的小马驹。


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永远充满倔强,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还记得有一次,她带艾玛来俱乐部参加儿童开放日。


小家伙一踏上训练场,就开始疯跑、打滚,草屑和泥土粘了满身,她却笑得合不拢嘴。


那天回家的路上,艾玛嚷嚷着说:“我长大也要在巴里奥尼亚踢球!”


“可是我们俱乐部没有女足队呀。”齐清佳向她解释。


艾玛却毫不在意:“那你建一个就好了呀!”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齐清佳至今都记得,骄傲又天真,实在太可爱了。


那时她随口打趣说:“等妈妈当上俱乐部的Ceo就建,建一支超厉害的女足队,到时候你可得凭本事通过试训哦。”


艾玛睁大眼睛,瞪得像只小法斗:“我肯定能通过!我可是最厉害的七号!”


“你觉得你厉害,还是皮娜厉害?”齐清佳笑问。


艾玛犹豫了好久,认真权衡过后才小声说:“那……还是皮娜更厉害一点点吧。”


“哟,”她调侃道,“今天这么谦虚啊?”


“她能一脚就晃过三个后卫,”艾玛边说边激动地蹦蹦跳跳,“不过我以后也能!”


照片翻到最后一张,停在艾玛坐在更衣室门口的背影上,小小的,瘦瘦的,背上的“7”皱皱巴巴,好像知道要离开她了似的。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把她困在过去的时光里。


她盯着屏幕,感到一阵失重,所有东西似乎都走偏了方向。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夜色深沉,她却毫无归家的欲望。


那个房子里到处都是艾玛留下的痕迹,她的背包、球鞋、训练手册,像随时会有人推门闯进房间,抱着她喊妈妈。可她知道,这些都只是她的臆想。


她靠着椅背,杯中的酒早已见底,她的头脑却愈发清明。


醉意涌起的瞬间,如同浪潮,掀翻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于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袒露无遗。


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平静地开口:“我会撤诉,但我要当年亚历山大以我的名义联系你的全部证据。”


“佳,你觉得这公平吗?”约翰内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你继续告下去,也未必能给我造成多大损失,就是有点麻烦而已。”


“谈判就是这样开始的。”她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你想加码就自己提就好了。”


“我要知道税务调查的结果。”约翰内斯丝毫不拖泥带水。


“如果有问题,你会从新闻上看到。”


电话那头笑了一下,带着熟悉的轻浮:“我要的就是新闻啊,佳。”


她也笑了笑,没正面回答,只说:“先看你能给我什么。”


约翰内斯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妥协,“周末见面说。”


“周末我有事。”齐清佳干脆利落地拒绝。


“去哪儿?”


她微微挑眉,调侃道:“你和我不是这种关系吧?”


约翰内斯不以为意,轻飘飘吐出一句:“我也觉得赫罗纳挺好的。”


她怔住,立刻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别紧张,又没给你装窃听器。”约翰内斯言语间满是得意。


她懒得和他掰扯,匆匆说了句,“周一下午再联系。”


挂断电话,她紧接着给亚历山大发了条消息。


“我要撤诉。对方媒体联系过我,表示会公开道歉和赔偿。我同意了。”


消息发出不到一分钟,电话响了。


“你怎么可以私下接触对方?”亚历山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她低笑两声:“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你的案子不是普通的名誉侵权,背后有人恶意引导,不能就这么放过。”亚历山大的语气十分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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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当事人,你是我的代理律师。”齐清佳态度坚决,“我说要撤诉,就是要撤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话锋一转:“可以撤。但我会以艾玛的名义提起肖像权诉讼。你作为她的母亲不保护她,那我就自己来。”


齐清佳冷笑一声,反问:“你对我的案子这么执着,是最近没有别的事情做吗?红鹰资本那边怕不是换法务了?”


对面沉默良久,终于松口,“可以了,我会撤诉。”


“很好。”齐清佳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别的事了吧?”亚历山大的声音里满是不耐。


“有。”她说,“艾玛最近在校队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踢个球而已。”


“算了,”齐清佳嘲讽,“你懂什么。”


说完,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靠进椅背里,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把积压在心头的某种沉疴,呼了出去。


*


周六一早,花园里阳光很好,蔷薇丛枝叶繁茂,偶尔有几个小小的花苞藏匿其中。


马修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卡其色休闲西装,头戴一顶藤编草帽,眉毛和胡须都修剪得整整齐齐,连眼角得皱纹都透着精致,仿佛浑身上下刻着“巴黎人”三个字。


他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杯苏打水。


他原本是要去马德里参加婚礼,路过塞缇亚,顺便来和艾托见一面——当然,见面的主题毫无疑问是这次夏窗转会。


“你们聊,我先去收拾一下行李。”齐清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掠过,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太适合在场,于是起身回避。


艾托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抱歉,我们很快就说完。”


“别在意。”齐清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艾托却没松手,而是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齐清佳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在他唇边轻巧地落下一吻。


马修目睹这一幕,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艾托忽略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抱起双臂,“说正事吧。”


“我还是建议你去维也纳,”马修开门见山,“他们肯出钱,激励条款也不错,出场时间有保障。”


“我不想离开西班牙。”艾托直言。


“因为她?”马修挑眉,视线透过落地窗,落在屋内的齐清佳身上。


艾托微微皱眉,“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分别吗?如果不是,就会显得更理智、更正当一些吗?如果是,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马修坐直身体,压低声音,“你知道你现在这种状态,在西甲找一支合适的球队有多难吗?”


艾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我下午去一趟赫罗纳。”


话音刚落,马修“哗”地一下站起身,“你疯了?”


“应该没有,”艾托笑了一下,语气轻松,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反正都是赌,为什么不赌大一点?你当年把我送来巴里奥尼亚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马修盯着他,神情复杂,最终却没能说出一句反驳。


“别紧张,马修。”艾托说,“只要我不退役,你的佣金就不会断。”


他曾经也以为马修是他的朋友,直到那年来到巴里奥尼亚时才明白,他们之间或许有些情谊,但委实不多——他们只是恰好站在利益的同一边罢了。


马修起身准备离开,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齐清佳一眼。


“他怎么了?”齐清佳提着行李箱从楼梯上走下来,好奇地问。


“没怎么,生自己的气。”艾托接过行李,耸耸肩,“他脾气不太好。”


她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艾托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收拾得怎么样了?”


齐清佳环住他的脖颈,身体顺势贴上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看到你,才想起来忘带一样东西。”


“什么?”


她在他颈侧亲了又亲,笑得促狭:“你猜?”


说完转身进了卧室,裙摆轻扬。


阳光透过树影洒在木地板上,微风轻拂,春光明媚,确实很适合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