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黑天鹅的请求
第244章 黑天鹅的请求
那笑容，在怀礼辉脸上多久没出现过了？或者，它真的彻底消失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恐慌感，悄然爬上了克劳迪娅的心头。/6`妖`墈′书?罔? .首-发′
她近乎贪婪地继续往下翻。
小学运动会上举着金牌傻乐的少年；
初中课桌底下偷看漫画被老师抓拍到的“罪证”；
高中某场篮球赛结束后的合影，他和几个同样汗流浃背的队友勾肩搭背；
手里抱着奖杯，对着镜头咧嘴笑得无比得意，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照片上的他，身量己经抽长，眉目间褪去孩童的圆润，显出清晰的少年轮廓。
而那双眼睛里流淌的光，如同最温热的琥珀，是那样不加掩饰的自信、张扬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每一张照片里，他似乎都在笑。
或开怀、或惬意、或狡黠、或充满目标达成后心满意足的纯粹喜悦。
那笑意浸透了他的眼角眉梢，融入了每一次动作里昂扬的生气。
那是何等鲜活的生命力在其体内燃烧！
克劳迪娅翻页的手越来越慢，指尖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褪去。
这些凝固在小小画面里闪耀着光芒的神采，如同一根根细密的钢针，深深扎进她的瞳孔，也刺穿了她心头某个刻意不去触碰的角落。,看`书_屋′暁¨税′蛧^ ¨蕪~错·内/容_
她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无比深刻、横贯在这个男人整个生命线上的巨大断裂带！
从大二暑假那个黄昏他背着沉甸甸的模型枪闯入征兵处开始，照片记录的频率骤减。
寥寥几张新兵授衔、某个模糊集训场合的合影里，他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身姿依旧挺拔，甚至更加利落、更具棱角。
他依旧在照片里笑，对着镜头，但那份笑容却如同被无形的模板刻印出来——
嘴角向上牵起一个标准的弧度，眼睛里却沉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坚冰般的东西，失去了早年照片里那种从心底炸裂开来的光芒与温度 。
像是戴上了一层名为“战士”的面具。
首到……
最末尾，那张被小心镶嵌在塑封硬卡边缘的照片。
地点显然是某个军营家属接待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留下暖融融的斜纹。照片里的怀礼辉穿着笔挺的冬季常服，肩章闪耀。
他坐在一张简单的白漆木椅上，旁边紧挨着他的是笑得有些过度灿烂、努力挤出最好状态的怀紫君和显得稳重内敛的吴楠。
怀礼辉的表情是这几本相册里的最后一笔微笑记录。那张己经彻底摆脱青涩、显露出刚毅男人轮廓的脸上，唇线依旧是努力的、向两旁延伸的弧度。
但——克劳迪娅的指尖在那微微弯起的唇线旁无声悬停。,墈.书￠屋¨晓+说′王~ ¨追^嶵-辛￠漳!洁-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笑容中一种令人心惊的疲惫。
那几乎是一种用尽最后力量才勉强支撑出来的弧度，比前面任何一张新兵时期的“模板”笑容更加……勉强！
更像一层薄脆的玻璃纸覆在脸上！
而他的眼神深处，那双隔着塑封膜依旧能让人感受到的深黑瞳孔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辉哥”少年时的璀璨，只剩下沉甸甸的、无法负荷的……空寂与麻木。
像一泓深潭，投入再多的光也激不起涟漪，照不进底层深埋的伤疤。
照片下方印着几行小字的拍摄日期，赫然是他最后一次休假归家探亲之时——距离那场改变一切、摧毁了他整个小队的新疆边境任务，仅有不足三个月之隔！
那是“辉哥”遗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微弱回响。
带着一种透支生命力的，无光的余音。
克劳迪娅轻轻合拢厚厚的相册。
客厅里一时有些安静。
电视机里播放着喜庆的新春歌舞，主持人的笑声在背景里跳跃。
怀紫君也注意到了克劳迪娅突然沉寂下来的表情，她收敛了刚才兴致勃勃解说的兴奋，小心试探着问：“小娅？还好吧？”
克劳迪娅缓缓抬起眼，脸上还残留着沉浸在旧照片带来的震撼与悲伤风暴中未能平复的情绪残痕。
她望着怀紫君，那双一向灵动活跃的碧蓝眼眸，此刻仿佛沉入了寂静的海底，流淌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重与哀痛。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立刻说出话来。只是将还按在相册封皮上的手，用更紧的力道收拢了一下指尖。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用一种极其郑重、近乎恳求的语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能不能帮我把相册里，”她的目光坚定地落在影册上，“有辉哥笑容的那些照片，都印一批出来？每一张。”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在宣示一个重要的誓言：
“我想把它们都存起来。我
希望能存很久很久。”
顿了顿，她又缓缓补充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眼前唯一的“同盟者”，声音轻得像风，却沉重无比：
“我真的很想，记住他曾经能这样笑的，每一个瞬间。”
每一个灿烂的、张扬的、纯粹的瞬间。
在那些笑容最终被无情的命运风雪彻底掩埋之前。
怀紫君愣住了。
厨房里传来怀母冲洗餐具、水流撞击池壁的哗啦声。
怀紫君看着女孩那双沉淀着复杂暗流、却又燃烧着奇异执着光芒的蓝眸，刹那间明白了她未说尽的千言万语。
“记住”，是为了不让它彻底沉没。她想用某种方式，从岁月手中夺回那些属于怀礼辉灵魂的一部分碎片！
这份洞察带来的感觉，让怀紫君瞬间红了眼眶。
她一把用力地抓住了克劳迪娅的手，声音无法抑制地带上哽咽，却拼命用笑容掩饰着心底被击中的柔软，小声地说着：
“你这傻姑娘！几张照片而己！至于这样吗！印！印多少都没问题！姐那里也有不少！回头挑好的都给你印！”
她大力地点着头，用力握紧了克劳迪娅冰凉微颤的手指给予肯定和支持的力量，“包我身上了！”
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仪式，克劳迪娅紧绷的肩膀终于一丝松懈下来。她对怀紫君露出一个异常温婉、带着深切感激的笑容——那笑容里依然残留着浓重的悲伤底色，却奇迹般地，有种坚定而温柔的光芒悄然透射出来。那微光如同凿穿冰层的利锥尖端。
“谢谢姐姐。”这声感谢轻不可闻，带着某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就在这时，厨房水声停了。
怀母端着满满一碟切得大小均匀、还散着微润水光的苹果片，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哎呀别光坐着翻老黄历了，吃水果……”她语气轻快地说着，视线却在触碰到茶几上那摊开的厚重影集。
但是当她看到两个年轻女孩紧握的双手、以及克劳迪娅那双尚未褪泪痕的碧蓝眼睛时，后面的话瞬间消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