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你不是我

“哐当”一声巨响,罐体裂开一道缝隙,银白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背。

剧痛让他浑身抽搐,却也让他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四百年了……老奴累了……”

他张开双臂,任由汞液漫过胸口,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皮肤上的北斗七星纹身彻底亮起,随后迅速黯淡、消融,像从未存在过,“既然陛下回不来,那老奴就去找您……”

他抬头望向观察室,目光穿过铅玻璃,落在关瑶和龙袍女人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原来……陛下从来都无法复活……”

“陛下,老奴随你而去!”

“老奴来了!”

最后四个字喊出时,他猛地用头撞向裂开的储存罐。

轰然巨响中,汞液被引爆,墨绿色的毒雾瞬间吞噬了整个囚室,铅玻璃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却顽强地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透过朦胧的毒雾,关瑶似乎看到吕芳最后敬了个四百年前的宫礼,然后便被彻底吞没。

观察室的防化警报凄厉地响起,三重过滤系统全力运转,将毒雾锁在隔离区内。

龙袍女人看着那片被毒雾笼罩的废墟,轻轻叹了口气:“他终究是个忠臣,只是忠错了人,信错了梦。”

关瑶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术刀,指尖冰凉。

“演戏?”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你以为我不敢毁了这一切?”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手术刀,刀尖直指龙袍女人的胸口,“只要杀了你,未来的我就会消失,闭环自然会断裂!”

龙袍女人看着抵在胸口的刀刃,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她的指尖抚过刀刃,能量场的微光在金属表面流转,刀刃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

“闭环完成,”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带着穿透灵魂的重量,“不论是你杀了我,亦或是你自杀,都已无关紧要。”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关瑶心上。

她握着手术刀的手剧烈颤抖,冰碴顺着刀刃滑落,在地面碎成齑粉。

“你看,”女人抬手,指尖轻叩关瑶的手腕,“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它知道,你下不了手——因为你知道,杀了我,就是杀了未来的自己。”

龙袍女人又看了看抵在胸口的手术刀,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透了四百年时光的疲惫与了然。

她抬手轻轻握住关瑶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像戴着无形的镣铐,让关瑶无法再进半分。

“最重要的是。”

“闭环完成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古井的石头,在关瑶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回音,“你以为现在杀了我,就能斩断这条线?”

她的指尖抚过手术刀的刀刃,冰冷的金属在她触碰下竟泛起温热的涟漪:“就算你此刻把刀送进我的心口,看着我化作量子尘埃,明天太阳升起时,你还是会在实验室里画出时光机的第一张图纸——因为那是你未来的执念。”

“你想自杀?”她微微偏头,龙袍上的日月纹在灯光下流转,像在嘲笑所有徒劳的挣扎,“可你手腕上的星核戒指已经记录下了孩子的量子坐标,你的死亡只会触发最后的回溯程序,让2025年的我更早启动时光机,把‘更完整的意识’送回2015年。”

她凑近关瑶,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龙袍上的檀香与关瑶身上的消毒水味奇异地融合:“你看,这就是宿命。”

“你举起刀的瞬间,就已经写进了未来的剧本;你犹豫的刹那,早已刻在了过去的石碑。连你此刻的愤怒与不甘,都是闭环上必须有的齿轮,少了这一丝卡顿,时间线反而会失衡。”

手术刀的刀尖在她胸口微微颤抖,关瑶能感觉到那具身体里流淌的、与自己同源的血液。

“所以,杀了我也好,自杀也罢,”女人的目光穿透关瑶的眼睛,仿佛看到了2025年那个站在时光机前的自己,“都不过是给这四百年的闭环,多添一道无关紧要的刻痕。”

她松开手,后退半步,龙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弹壳,发出清脆却悲凉的声响:“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你我都是这条时间河里的石子,只能跟着水流,撞向早已注定的暗礁。”

关瑶的手术刀仍悬在半空,但指尖的颤抖已渐渐平息。

龙袍女人脸上那抹尽在掌握的笑容,此刻在她眼中突然变得刺眼——就像劣质舞台剧里过于浮夸的表演。

“等等。”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观察室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龙袍女人挑眉:“还有什么疑问?”

“你的龙袍。”

关瑶的目光落在对方明黄色的袍角,十二章纹里的“华虫”(锦鸡)图案绣得栩栩如生,金线在光线下泛着冷光,“2025年的科技已经能实现意识穿越,为什么未来的我还要穿四百年前的龙袍?”

女人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仪式感。”

“每个时代都需要符号来承载意志。”

“符号?”关瑶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你袖口的‘海水江崖纹’,为什么用的是嘉靖年间特有的斜纹针法?2025年的复原技术再精湛,也不会连工匠的手抖频率都复刻得一模一样。”

严骁和陆沉舟同时看向龙袍袖口,果然如关瑶所说,那些波浪纹的针脚带着细微的倾斜,像是绣工在极度紧张时留下的痕迹——这种细节,绝不可能出现在现代复原品上。

龙袍女人的指尖微微收紧,龙袍上的星辰纹突然闪烁了一下。

“更奇怪的是你的记忆。”

关瑶步步紧逼,手术刀缓缓放下,却比抵在对方胸口时更具压迫感,“你说你是2025年的我,可你描述明朝钦天监的场景时,连案上朱砂砚台的裂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作为明朝女官时的记忆,不是未来的你该有的。”

她猛地提高声音,像惊雷劈开迷雾:“你根本不是未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