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枭贼曲墨封

第250章 海鹘快船

“唰—唰——”

海浪有节奏地澎湃,翻滚奔腾,不断冲击咆哮,释放着无尽的力量。

深沉的蓝色海水,时而涌起高高的浪峰,时而又跌入深深的波谷。

海面上,战船森列,高耸的桅杆密密麻麻,如同岭南常见的红树林。抛光得锃光瓦亮的船身,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光。

朱温身穿青色戎服,外披一袭明光铠,着犀牛皮披膊,卓立于战舰指挥台上,极目眺望。

广州水师的舰船如天际陡然升起的乌云,无数樯橹和旗帜犹如从水面下一点点升起,遮蔽住新生的朝阳。

朱温意态从容,已有大将之风。

他灼灼的眼神,却似能将遮天蔽日的敌舰,一举吞灭。

被主将的气概所感染,义军将士也放下对广州水师的畏惧。

这支水师过往横行七海,未有败绩,其缔造者李迢也被唤作“海神”。

实际指挥舰队的李逸,也是著名的水军名将。

相反,朱温没有任何水战经验。

但朱温曾在穆陵关上,用手中的龙雀宝刀告诉天下人,什么大唐女武神,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战士们相信,朱温能带领他们,再完成一次弑神壮举!

欺山莫欺水,朱温的冷静,绝非盲目的轻敌。

这些日子,他亲眼目睹编练水军的过程中,发生的多起推挤事件。

活生生的人掉入海面上的漩涡,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温明了大海无垠的力量,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熟谙水战。

这不代表朱温心中没有成算。

当草军的舰队鱼贯涌出船坞箭塔的防护范围,广州水师迅速如嗜血的鲛鱼逼近。

来得最快的,并非望之如山的楼船,而是中型的海鹘。

这些日子,草军没少吃广州海鹘船的苦头。

这种出现于本朝太宗年间的船舶,经过二百年的发展,形制越发成熟。

它不同于旧时战船的平底,采取了尖底构造,头低尾高,前大后小,如鹘之状,舷下左右置浮板,形如鹘翅,其船虽风浪涨天,无有倾侧。

海鹘船没有风帆,依靠桨推进,利于逆风逆水而行。加上形制不太大,有利于迅速机动。

这种中型战船,并不利于承载发射巨石的大拍。除弓矢外,海鹘船主要使用两种攻击方式。

一是在船头水线之下,安置尖锐的冲角,包以铁皮,锋利如一柄巨型匕首。一旦撞上敌船,冲角就会撞入敌方船体,令敌船进水沉没。

二是用长杆悬石,谓之拍竿。不像大拍那样把石块发射出去,而是接近之后,反复用来拍击敌船,可以有效造成毁伤。

广州水师兵员素质极高,主将指挥起来如臂使指,此前几次水战接触,新建的草军水师都在李逸手上受挫。配备人力充足的海鹘船,对义军水师杀伤尤大。

朱温所乘旗舰上旗帜高扬,鼓乐喧天,义军舰船阵势向两侧拉直,形成鹤翼阵势。

海军所用旗语,不是朱温短短几日就能搞明白的。

但黄巢所建水师,吸收了岭南各地的船民水盗,甚至有官军水师的逃兵。这些专业人士,自能模仿官军水师架构,弄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指挥体系。

朱温将自己的意图传达下去,具体指挥便有行家代劳。

当广州水师的海鹘快船急速包抄过来,草军的船上也射出纷纷扬扬的箭雨。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草军战士射击所用,都是用桑木制造的单体木弓,弓身极长,没有弯曲时几乎有一人高。

单体木弓较筋角复合弓,不易受潮,更能适应岭南卑湿的环境,虽然发力效率不如角弓,但能通过加大拉力弥补。

草军中不乏膂力过人,又有百步穿杨射术的箭手,他们张弓如抱月,修长且轻便的箭矢,如一片片铁云向敌船射去。

海鹘船左右张生牛皮为城,但桨手要划桨,就必须留出口子。

草军舰队位于上游,顺风顺水,长箭借着好风飞向敌人,一旦射中牛皮遮护中的孔隙,必有桨手身上飙血。

纵不能一击致命,中箭的桨手失血虚弱,也会降低海鹘船的机动力。

面对草军箭落如雨,广州水师的气势登时挫了几分。

“传令三军,放箭还击!”

李逸以牙还牙,发号施令。

飞蝗般的箭矢同样向草军这厢扑来。

然而官军舰队是逆风,箭矢威力远不如义军这边,箭手也不及义军熟练,命中情况自然十分堪忧。

即便还击的箭矢侥幸射中草军射手,也都是砰地一声撞击后,软弱无力地坠在甲板上。

这时,官军才发现,义军那边的射手,竟然人人穿着鱼鳞铁甲!

水军一般不着甲,或者只着轻甲,否则一旦掉进水里,根本没法爬起来。

朱温的战法却与此背道而驰。

陆战当中,弓箭手的甲胄也不会重,这是为了节省体能和机动的需要。

可海战有船作为载具,不用考虑移动,虽然披挂重甲,却只需考虑射击就好。

船内更能储备巨量箭矢,使得发矢数量不受箭囊大小限制。

至于船舶倾覆,应该怎么办?

如果此战失败,草军就算不被官军全歼,也会因为补给断绝,因饥饿而崩溃。

如今唯有背水一战,哪里还能考虑船沉了如何逃生的问题?

对于这点,朱温没有多规训将士,只是自己先穿上了一具五十斤重的明光铠。

这意味着,如若朱温所乘之舰沉没,他将身沉沧海,与舰偕亡!

大将拿出这样的视死如归之志,战士们又怎能落后?

于是乎,在初期的对射中,怀破釜沉舟之心的草军战士,反而没有一人伤亡。

兵法云: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有道是“一理通百理融”,陆战与水战,很多道理实是相通的。

虽然有生牛皮防护,伤亡的桨手不多,这样局面,仍让李逸生出微恼。

“敌人披重甲而战,无路可逃。我军急速推进,将彼等送到海底喂鱼虾!”

李逸宣下将令,旗舰上旗鼓动摇,号令全军。

海鹘船如同海面上高速移动的墙壁,推进过来。两军即将发生惨烈的接舷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