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原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说这话时,灼兹声音爽朗,红毛晃动,虎牙闪亮。
火光映得他面庞透着少年气的促狭与不羁,将过往的那些苦楚,完全掩下…...
若火望着灼兹,独眼闪过一丝深意,轻笑一声,嗓音宽慰:“如今,离宫始祖已出,全宫托举一人,其实不算亏。”
灼兹一头红毛晃动,语气豪爽:“根本不算亏,赚大了!”
楚南嘴角不知何时又叼起一根杂草,悠然道:“是的,理应如此。”
淳安狼尾甩了甩,语气兴奋:“咱离宫终于好起来了!”
离宫众人闻言,面色皆露出一抹坦然的无畏。
目光坚定如磐石,皆闪着热血与决然。
一人眼中透着热血,哈哈一笑:“离祖出世,咱离宫的炁有救了!”
其他弟子纷纷附和:“离祖威武!离宫复兴!”
他们声音激昂,眼中透着明亮的狂热。
火光映得红袍猎猎,宛如烈焰重生,似已做好了赴汤蹈火的准备,无悔无惧。
若火看着离宫众人,眸内宽慰,转而看向陆沐炎:“当然了,待您即将陨落之际,也需要将修为分散,传渡给离宫接下来的弟子们。”
说着,若火轻咳一声,眼神暗暗划过嘬哥,低下头:“离祖,这是离宫一百零三人的众愿,还希望您...”
陆沐炎轻声打断:“我只有一个问题。”
她看向若火与嘬哥,面色坦然:“什么努力修行,什么陨落之际将修为传渡给接下来的弟子,又或者需要我做什么别的,没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陆沐炎转头,看向离宫众人,嗓音而平静清冽:“但是,他们呢?”
众人闻言,皆一愣。
淳安眉头微蹙,眼中不解:“嗯?”
灼兹笑意顿在脸上,愣住:“我…我们?”
淳安似是反应过来,哈哈一笑,眼中透着少年明媚的热血:“哈哈,离祖莫要担心,我们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就是变成普通人呗!”
身后,一离宫弟子眸内狂热,高喊道:“对,只要离祖能破开一条路,我们几世后回来可就方便啦,也就不用等谁传渡了!”
后方,又一离宫弟子眼中透着期待,声音激昂传来:“是啊,我们也能像其他宫一样,自己修炁了!”
淳安狼尾发梢晃动,猛一拍大腿:“华南区的修车老张,年纪大了,正愁怎么将手艺传下去呢!”
他凤眸狡黠,坏笑道:“我都想好了,到那儿二话不说,砰砰就是磕头!”
楚南点点头,马尾轻晃,眼中坦然,温声道:“院内有一家酒馆儿,我跟李婶儿关系不错,临行之前说过了,她愿意带我酿酒。”
灼兹闻言,倒歪了下头,挠了挠红毛:“哎?等等,修车老张!?”
他眨眨眼,嗓音疑惑:“旁边是不是有个颠勺的大哥,模样看着凶神恶煞,口味倒不错,说什么第一美食大帝……好再来小炒?”
迟慕声闻言,桃花眼瞪圆,接过话茬:“咦?美食大帝?好再来小炒?这名字好耳熟啊…...”
淳安哈哈一笑,朗声道:“我说镯子,你都多少年没去过服务区了啊?那是华东的厨子,大高师兄的菜就是跟他学的啊!”
灼兹一愣:“啊!啊…是吗?”
他挠着红毛,喃喃自语:“看来,回院得跟巽宫的大高师兄处好关系…...”
说着,灼兹眸内一亮,似是想起什么,虎牙闪亮,冲着小宽嚷道:“小宽师兄,大高师兄人怎么样啊?他喜欢啥,我现在贿赂还来得及不?”
小宽闻言,神色一怔。
他滚了滚喉,低下头,掩过眸底的幽光,道:“很好,大高师兄...”
迟慕声一听这话,当即抬手,抢过话头,插嘴道:“哎!这我能给你做主!”
“你回院后立刻赶往华东,不需要找大高,就站在华东的村头大喝一声——大高师兄我来帮你腌豆角!”
他笑的明媚,眸内戏谑,冲着灼兹挑眉:“你信不信,他能把命给你!”
灼兹哈哈大笑,眼眸弯弯:“哈哈!真的啊!”
迟慕声面上早已狡黠成狐狸模样,佯装语重心长,摸着下巴:“那当然,名利二字太小,绝非大高师兄格局。”
但他笑归笑,眼神瞥过陆沐炎,见她垂眸,努了个头,语气明媚:“是不沐炎?”
陆沐炎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如风:“是呢,大高喜欢豆角,甘愿一辈子种豆角。”
她顿了顿,声音渐沉:“但我说的是。”
“灼兹,你喜欢一辈子做厨子,对吗?”
“华南修车淳安师傅?”
“楚南,院内知名的酿酒大姨?”
她看向三人,那双眼好似能看破虚妄,深不可测,语气平静却如重锤敲下:“这就是你们接下来梦想的人生,对吗?”
三人闻言,齐齐一愣。
陆沐炎话落,面色平静无波。
红袍在火光下泛着柔光,她的眸底却深邃如渊,将离宫众人牢牢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
灼兹红毛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嘴巴微张;
淳安眉心微蹙,脸上的笑意渐褪;
楚南眸中透出几分茫然,似被戳中了隐秘的心事…...
突如其来的一段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破了这场看似美好,嬉笑温暖的幻境。
气氛僵持。
一股汹涌的缄默,缓缓蔓延开来…...
离宫众人反应不一。
有人低头沉默,目光游移,似不敢直视;
有人轻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似在咀嚼命运的无常;
嘬哥瞎眼低垂,银须微颤,佝偻的身形似更弯几分,拄杖的手隐隐有抖,似背负了千年的重担;
若火独眼眨了眨,张了张唇,终是什么也没说,无言以对,粗犷的络腮胡下,脸色复杂;
小宽浓眉紧锁,眼神深沉如山,似在回味着过往的牺牲与坚持…...
倒是长乘、少挚、与迟慕声,三人暗暗对视一眼,唇角不约而同划过一抹心知肚明的笑意。
长乘凤眸微弯,温润儒雅的面容,带着几分戏谑;
少挚棱角分明的脸庞投下阴影,邪魅的唇边勾着笑意,眸底幽光一闪;
迟慕声则咧嘴一笑,眼中透着几分促狭,似在等待这场风暴的后续。
…...
院中篝火依旧熊熊。
月光洒落如霜,纱幔轻荡,带着一丝凉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与草木的清香,却夹杂着一抹压抑的沉重。
仿佛隐喻着离宫的命运——如这阴阳碑般,一面温暖生机,一面阴森死寂。
夜风低啸,似在诉说轮回的无奈与新生的希望。
一切悬而未决,一百零三位离宫众人,将自己的命运全然交由离宫始祖——陆沐炎的一念之间。
传承的火焰虽炽,却仿佛在消亡的边缘摇曳…...
…...
沉寂片刻,陆沐炎轻笑一声。
这一声不大,但足够玩味。
陆沐炎嗓音轻柔,却带着冷漠的讥讽,缓缓道:“为了离宫,为了大义,为了众生累世能够更好地发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点了点头:“挺好,确实是理智的决定。”
“把宝都压我一人身上呢?”
她歪了下头,语气轻快,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就这么笃定我不会跑呐?我若出任务的途中死了呢?”
若火闻言,急急摆手,独眼中满是焦急:“不会的,您只需要在院内修行即可,不用出行。”
“离宫等您百年,待您下一世轮回,若仍此修为,再传渡,直到您破出一条路来。”
他语气急促,似生怕她误解什么,转头看向嘬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嘬哥慎重开口,声音沙哑而苍凉:“离宫,等了您四千年,也无妨再托举您四千年。”
话落,嘬哥瞎眼微抬,银须颤动,佝偻的身形透着一股决然。
陆沐炎轻轻点头,语气淡淡:“哦…真热血。”
她歪头看向嘬哥,眼中闪过一抹戏谑:“那,离宫有准则么?”
嘬哥一愣:“什么意思?”
陆沐炎笑意更深:“就雷祖那一套,也挺热血,为…啥来着?”
迟慕声轻笑,朗声接话,声音清亮如钟:“震宫雷部——为托举、为累世、为因果、甘愿赴死!”
他眼中闪着光芒,带着几分震宫的豪气。
嘬哥苍凉一笑,银须微颤,声音低沉:“哦,这倒没有,呵呵…始祖都没有,哪来的准则呢…..”
陆沐炎挑眉,语气悠然:“嗯,挺好,准则都得等离祖出世再定。”
嘬哥闻言,低垂着脸,仍干笑两声,透着苦涩:“…...呵呵。”
陆沐炎目光转向淳安三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离祖出来了,那你们呢?”
淳安眨眼,疑惑道:“什么意思?”
陆沐炎眼神划过若火与嘬哥,再度扫视离宫众人:“你们是什么?”
她眸内闪着寒光,红袍在火光中如焰,透着决然。
众人微微不解,面面相觑间,各自低声应道:“…..嗯?”
楚南不懂,眨眼,轻声应,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我们是离宫弟…”
陆沐炎打断,声音冷冽如刀:“我是离祖,你们是猪狗,对吗?”
离宫众人齐齐一愣:“…?”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不对,部分猪狗也尚有选择的自由吧?”
陆沐炎轻笑一声,透着无形的威压,语气更冷:“离祖至高无上,离宫众人,原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若火独眼瞪圆,眼中透着震撼,张了张唇:“……”
话落,陆沐炎当即转身,径直往院外走去。
红袍翻飞,如一抹烈焰划破夜色。
她没回头,只有嗓音清冽,冷淡如冰:“行,我都知道了,子时将至,解碑后再说吧。”
身后鸦雀无声。
长乘、少挚、与迟慕声再次对视一眼,未语。
长乘与少挚唇角微勾,带着一丝默契的无奈,眸内暗暗赞许, 从容坐下;
迟慕声则咧嘴一笑,也一屁股坐下,悠哉悠哉地吃起烤肉,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
小宽浓眉紧锁,眼神深沉,看向陆沐炎离去的方位,点了点头。
而离宫众人,早已错愕,目光呆滞。
一百零三人,以及嘬哥,似被她的话震得无法动弹,一动未动。
灼兹红毛垂落,眼中错愕未退;
淳安脸上的笑意早已无影无踪;
楚南低头,手中杂草被捏得粉碎,眸中复杂难辨。
嘬哥拄杖的老手微颤,握得指尖泛白,瞎眼低垂,似在承受无言的重压;
若火独眼瞪圆,喉头滚动,却无从辩解,在沉默中消化着她的质问;
陆沐炎的背影渐行渐远。
红袍如焰,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孤冷的弧线,留下沉默如潮,淹没了这片温暖的篝火之夜,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暗流在月色下悄然涌动…..
木许村,如沉默的巨兽,注视着这场交锋。
命运的齿轮低鸣,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与宿命的低吟…...
…...
【兑宫、巽宫、坎宫】
夜幕低垂,雾隐石桥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宛如幽冥深渊吞噬了月光,仅余几缕银辉挣扎着洒落桥面。
溪水低鸣,偶有水花溅起,溅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与夜风穿过林间的沙沙声交织,似幽魂低语。
空气中弥漫着腐叶的腥气与药草的清香,篝火旁铁锅咕嘟冒泡,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火光摇曳,映得帐篷影影绰绰,似鬼魅在夜色中起舞。
兑宫与巽宫弟子或倚树疗伤,或围坐煮粥,衣袍上沾满血污与泥泞,面色疲惫却透着沉重的决然;
坎宫黑袍身影忙碌穿梭,或分药制药,或搭手治疗,动作井然有序,仿若暗夜中的一线生机。
一切井然有序。
篝火光芒挣扎,映得一张张面庞忽明忽暗,带着疲惫、悲痛与隐秘的温馨,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微弱希望。
此刻,药尘蹲在泽祝身旁,指尖轻沾药膏,为他的断臂伤口换药,眼中透着自责,低声道:“泽祝师弟,这伤口毒气未清,我再敷一层清毒散。”
可潜鳞却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脸上的银色鳞纹隐现黑光,透着压抑的怒意,直奔泽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