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山灵引路
黎明前的长白山,风雪渐歇。
陈镇玉走在最前方,右臂的青铜镜纹泛着微光,在雪地上映照出一条蜿蜒的路径。那日苏紧随其后,她的脚步轻盈如风,每一步落下,雪地上竟不留下半点痕迹。陈青山被岩温阿叔和巴特尔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许多。
慕容雨抱着婴儿走在队伍中间,青铜镯上的纹路与陈镇玉臂上的镜纹相互呼应,镯身微微发烫。孩童胸前的门形锁孔不时闪烁,仿佛在指引方向。
\"再往前就是'老风口'了。\"岩温阿叔紧了紧身上的皮袄,黑檀木拐杖在雪地上戳出深深的孔洞,\"三十年前,镇山一脉就是在那里立的誓。\"
阿穆尔走在最后,手中的青铜铃铛无声晃动。他时不时回头张望,布满刺青的脸上带着警惕:\"有人在跟着我们。\"
陈镇玉没有回头。自从离开猎屋,他就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不是那些修真世家的人,而是更隐秘的存在——像是山中的精怪,又像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
\"不用管。\"陈青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它们不敢靠近。\"
话音刚落,前方的雪雾中突然浮现出几道模糊的影子。那些影子形似人形,却四肢细长,头颅硕大,在风雪中飘忽不定。
\"山魈......\"慕容雨下意识抱紧婴儿。
那些影子在距离众人十余丈外停下,齐刷刷地跪伏在地,额头紧贴雪面,像是在行大礼。
\"它们在跪拜什么?\"巴特尔眯起眼睛。
陈镇玉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青铜镜纹正剧烈闪烁。他猛地抬头,只见前方的风雪突然散开,露出一条笔直的山路。路尽头,是一座被积雪覆盖的石台,台上立着九根青铜柱,柱身缠绕着粗重的锁链。
\"镇山台。\"陈青山的呼吸变得急促,\"我们到了。\"
石台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九根青铜柱按照某种古老的规律排列,中央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井口覆盖着青铜网格,网上刻满了与镇山一脉纹路相似的符文。
陈青山挣脱搀扶,踉跄着走到石台中央。他跪在青铜井前,双手按在网格上,掌心的青铜印记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三十年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镇山一脉,今日归位。\"
那日苏默默走到他身旁,同样跪下。她的指尖轻触网格,一缕青铜色的雾气从井中升起,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陈镇玉刚要上前,岩温阿叔却一把拉住他:\"等等,还不到时候。\"
只见陈青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竟是青铜色的血珠。血珠落在网格上,立刻被吸收,整口井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
\"爹!\"陈镇玉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别过去!\"阿穆尔厉喝,\"他在履行契约!\"
陈青山抬起头,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他看向陈镇玉,眼中带着决然:\"镇玉,记住,九鼎不是器物,而是九条命。三十年前我欠下的债,今日该还了。\"
话音未落,网格突然打开,一股青铜色的雾气喷涌而出,瞬间将陈青山吞没。那日苏毫不犹豫地跃入井中,两人的身影转眼消失不见。
\"不——!\"陈镇玉目眦欲裂,右臂的镜纹几乎要燃烧起来。他疯狂地冲向井口,却被井中突然射出的一道青铜锁链缠住手腕。
锁链另一端,连接着九根青铜柱中的一根。与此同时,其余八根柱子也射出锁链,分别缠向岩温阿叔、巴特尔、慕容雨、阿穆尔、柳三爷、白家女子、沙家与渔家的传人。
\"这是......\"慕容雨试图挣脱,却发现锁链纹丝不动。
婴儿突然大哭起来,孩童胸前的门形锁孔完全张开,一道青光直射井中。井底的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缓缓升起九尊青铜鼎的虚影。
\"镇山一脉,以血为契。\"
陈青山的声音从井底传来,仿佛穿越了时空。九尊青铜鼎的虚影分别飞向九人,悬停在每人面前。
陈镇玉面前的青铜鼎上,刻着长白山的纹路。鼎中盛着一种奇特的液体,像是融化的青铜,又像是凝固的血液。
\"喝下它。\"陈青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镇山人的宿命。\"
陈镇玉没有犹豫,端起青铜鼎一饮而尽。液体入喉的瞬间,一股灼热的力量从腹部炸开,流向四肢百骸。右臂的镜纹疯狂蔓延,转眼覆盖了整个上半身。
其余八人也各自饮下鼎中之物。岩温阿叔的黑檀木拐杖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青铜芯;巴特尔的假肢自动脱落,断肢处竟长出了青铜色的新肢;慕容雨的青铜镯完全融入皮肤,在手腕处形成一个精美的纹身......
九根锁链同时绷紧,将九人拉向青铜柱。陈镇玉感觉自己的后背贴上冰冷的柱身,锁链如同活物般缠绕全身。
\"不要反抗。\"阿穆尔的声音传来,\"这是在传承。\"
锁链越缠越紧,陈镇玉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到了无数画面——
远古时期,大禹铸九鼎镇九州;商周交替时,九鼎被分散隐藏;秦汉之际,镇山一脉悄然形成;明清更迭时,九鼎再次现世......
最后,他看到了父亲陈青山年轻时的样子。那时的陈青山站在这个石台上,身边是同样年轻的那日苏。他们面前,是另外八位镇山传人。
\"以我之血,镇守此门。\"年轻的陈青山割破手掌,将血滴入井中,\"生生世世,永不背弃。\"
画面戛然而止。
陈镇玉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锁链已经松开。九根青铜柱上的纹路全部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井口的网格重新闭合,雾气消散无踪。
\"结束了?\"巴特尔活动着新生的青铜手臂,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岩温阿叔摇头,黑檀木拐杖已经变成通体青铜,\"才刚刚开始。\"
石台四周的雪地里,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火光中,龙虎山、岭南陈家、蜀中唐门、特别事务司的人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石台团团围住。为首的沐辰手持青铜印章,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多谢诸位帮忙开启九鼎。\"他高声说道,\"现在,请把镇山人的力量交出来吧。\"
张真人一挥拂尘,数十张符箓飞向石台,在空中燃烧成火网;陈玄音抛出九枚青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一个诡异的阵法;唐门的人则隐入暗处,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陈镇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右臂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他看向其余八位镇山传人,每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岩温阿叔的青铜拐杖插入地面,方圆十丈的积雪瞬间融化;巴特尔的青铜手臂膨胀变形,化作一柄巨大的战斧;慕容雨手腕上的纹身亮起,一道青光笼罩全身......
\"镇山一脉,\"陈镇玉缓缓举起右手,\"迎敌!\"
九人同时出手。
陈镇玉的右臂化作一面青铜巨盾,挡下漫天火符;岩温阿叔的拐杖点地,无数青铜尖刺从雪地突起;巴特尔冲入敌阵,青铜战斧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慕容雨手腕上的青光化作长鞭,抽飞数名偷袭者......
沐辰脸色大变,急忙后退:\"不可能!他们怎么会......\"
话音未落,一道青铜锁链突然从井中射出,瞬间贯穿他的胸膛。沐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身体迅速青铜化,转眼变成一尊雕像。
\"犯镇山者,死。\"
那日苏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战斗结束得很快。
失去首领的敌人四散奔逃,很快消失在风雪中。石台周围只剩下九位镇山传人,和满地的青铜雕像。
陈镇玉走到井边,看着重新闭合的网格。
\"爹......娘......\"
井底没有回应,只有一缕青铜色的雾气缓缓升起,在他面前凝结成一个小小的鼎形吊坠。
吊坠落入掌心,陈镇玉突然明白了什么。
\"九鼎归一,镇守八方。\"他轻声说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新的镇山守门人。\"
远处的天际,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长白山的雪峰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风雪依旧,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