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风月归途
长白山的雪，下得更急了。
陈镇玉背着父亲陈青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前行。身后的众人沉默跟随，唯有那日苏步履轻盈，仿佛不受风雪侵扰，可她的眼神依旧混沌，偶尔会停下脚步，茫然地望向昆仑的方向。
“娘……”陈镇玉低声唤她，可她只是轻轻摇头，继续向前。
岩温阿叔的黑檀木拐杖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他时不时回头，警惕地扫视着远处的雪林。巴特尔的青铜假肢在低温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走在最后，确保没有尾巴跟着。慕容雨抱着婴儿，青铜镯微微发烫，镯身上的纹路比之前更加清晰，隐约勾勒出一幅地图——指向长白山深处。
“镇玉，你爹撑不了多久。”岩温阿叔低声道，“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陈镇玉点头，右臂的青铜镜纹微微发亮，镜光映照出风雪中一条隐约的路径——那是镇山一脉的归途。
“前面有座猎屋，是当年镇山一脉的落脚点。”
猎屋很旧，木墙上的符咒早已褪色，但屋内却出奇地暖和，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阻隔风雪。陈镇玉将父亲放在炕上，陈青山的脸色苍白如纸，可眼神却比在青铜殿内清明许多。
“镇玉……”他声音沙哑，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青铜色的印记，“长白山的‘门’，还没真正关上。”
陈镇玉皱眉：“什么意思？”
陈青山咳嗽两声，低声道：“九鼎归位，只是暂时稳住了归墟的躁动，可门还在，只是隐去了。那些觊觎九鼎之力的人，不会放弃。”
“龙虎山、岭南陈家、特别事务司……”岩温阿叔冷笑，“一群豺狼。”
“不止他们。”陈青山摇头，“还有‘西王母宫’的人。”
屋内瞬间安静。
那日苏原本静立窗边，此刻却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仿佛这个名字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
“娘？”陈镇玉看向她。
那日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望向窗外。
陈青山苦笑：“她被青铜之力侵蚀太久，记忆和意识都被压制了，需要时间恢复。”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巴特尔沉声问，“总不能一直躲着。”
“不是躲。”陈青山缓缓坐起身，“是‘归位’。”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碎片，碎片上的纹路与陈镇玉臂上的镜纹如出一辙。
“长白山的‘门’，需要镇山一脉的血脉重新镇守。三十年前，我离开时，门就松动了。如今，必须有人回去。”
屋内众人沉默。
镇守青铜门，意味着与世隔绝，如同陈青山和那日苏一样，被困在青铜殿内数十年。
陈镇玉看向父亲，又看向母亲，最终缓缓开口：“我去。”
深夜，风雪稍歇。
猎屋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雪地，停在窗下。窗缝中透出的微光映照出一张布满刺青的脸——是鄂伦春萨满阿穆尔。
他并未进屋，而是蹲下身，指尖轻点雪地，雪面立刻浮现出几行古老的符文。符文闪烁一瞬，随即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穆尔，你在做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穆尔缓缓转身，看到慕容雨站在不远处，青铜镯微微发亮，映照出她警惕的眼神。
“小丫头，别多心。”阿穆尔咧嘴一笑，牙齿在月光下泛着森白的光，“我只是在‘问山’。”
“问山？”
“长白山有灵，它在告诉我们，有人来了。”
慕容雨瞳孔微缩：“谁？”
阿穆尔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雪林。
那里，几道身影正无声逼近。
“砰——！”
猎屋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开，寒风裹挟着雪花灌入屋内。陈镇玉瞬间惊醒，青铜匕首已握在手中。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藏青色道袍的老者，手持拂尘，面容冷峻——龙虎山张真人。
他身旁，是一名穿着白色劲装的女子，指尖把玩着三枚青铜钱——岭南陈玄音。
最后一人，则是特别事务司的沐辰，他依旧面带微笑，可眼神却冷得可怕。
“陈先生，好久不见。”沐辰缓缓开口，“看来，你们从青铜殿里带回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陈镇玉没有回答，右臂的青铜镜纹微微发烫，镜光映照出三人身后——雪地里还埋伏着至少二十人，全是各家的精锐。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岩温阿叔冷声问。
张真人拂尘一甩，淡淡道：“龙虎山的‘寻踪符’，只要沾上一缕气息，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陈玄音轻笑：“陈镇玉，把九鼎的‘钥匙’交出来，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钥匙？”陈镇玉眯起眼。
“别装傻。”沐辰冷笑，“青铜门的钥匙，就在你们镇山一脉手里。”
屋内，陈青山缓缓坐直身体，低声道：“镇玉，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是冲‘它’来的。”
陈镇玉瞬间明白——他们要找的，是那个婴儿！
慕容雨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孩子，孩童胸前的门形锁孔微微发亮，仿佛感应到了危机。
“动手！”沐辰突然厉喝。
霎时间，埋伏在雪地里的黑衣人同时跃出，弩箭、符箓、暗器如暴雨般倾泻而来！
“退！”巴特尔怒吼一声，青铜假肢猛地插入地面，震起一片雪幕，暂时遮挡了敌人的视线。
岩温阿叔的黑檀木拐杖横扫，杖尖迸射出一道黑雾，将数支弩箭腐蚀成铁水。阿穆尔的铜铃无声震荡，音波如刃，瞬间割裂两名黑衣人的喉咙。
陈镇玉没有犹豫，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青铜镜纹骤然亮起，镜光化作一道屏障，挡下大部分攻击。
可敌人实在太多。
张真人的拂尘如龙，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陈玄音的青铜钱化作流光，专攻人要害；沐辰则站在后方，手中青铜印章悬浮，印章上的纹路竟在缓慢侵蚀陈镇玉的镜光屏障！
“不能拖！”陈青山咬牙撑起身子，“带那孩子走！”
陈镇玉点头，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慕容雨身后——
是蜀中唐门的人！
“小心！”陈镇玉暴喝，可已经晚了。
一柄淬毒的短刀直刺慕容雨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那日苏突然动了。
她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单手抓住唐门刺客的手腕，轻轻一扭——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刺客还未来得及惨叫，那日苏的另一只手已按在他的胸口。
下一秒，刺客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铜化，转眼间化作一尊僵硬的雕像！
全场死寂。
就连张真人和陈玄音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着那日苏。
“西王母的‘点金手’……”沐辰脸色剧变，“她果然成了守门人！”
那日苏缓缓抬头，眼中的混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滚。”
她只说了一个字，可这个字却如同雷霆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张真人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咬牙道：“撤！”
岭南陈家和特别事务司的人也不敢再留，迅速退入雪林。
风雪中，只剩下猎屋前的众人，和满地狼藉。
“娘……你恢复了？”陈镇玉轻声问。
那日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时间不多了。”
陈青山苦笑：“是啊，该回去了。”
“回哪？”慕容雨问。
“长白山的‘门’。”陈青山看向陈镇玉，“镇玉，你准备好了吗？”
陈镇玉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走吧。”
众人踏着风雪，向长白山深处行进。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
因为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