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血脉归源

长白山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早。

陈镇玉站在天池北岸的观日峰上,望着脚下如镜的湖面。右臂的青铜镜纹在寒风中微微发烫,与藏在怀中的那枚鹅卵石产生着奇妙的共鸣。三个月前从昆仑带回的青铜匣就放在他脚边,匣中婴儿的啼哭声透过厚重的青铜壁,在寂静的山巅显得格外清晰。

"镇玉!"岩温阿叔的声音从山道传来。老苗人拄着黑檀木拐杖,身后跟着十几个苗疆勇士,每人肩上都扛着鼓鼓囊囊的皮袋,"你要的东西都备齐了。"

陈镇玉解开一个皮袋,浓郁的药香立刻涌出。袋中装着云南特产的七种灵药,每一株都至少有三百年火候。他点点头:"其他几家呢?"

"鄂伦春的巴特尔带着族人在天池西岸搭起了萨满帐,蒙古的巴图鲁今早刚到,正在山腰驯马。"岩温阿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青铜左腿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川西慕容家派来了七位女弟子,说是要协助照看那个孩子。"

陈镇玉眉头微皱。他蹲下身,轻轻打开青铜匣。匣中婴儿睡得正香,胸口银色的门形疤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与陈星当年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孩子体内的门虱......"

"暂时压制住了。"岩温阿叔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里面装着黏稠的青色药膏,"按你给的方子配的,用了苗疆的千年蛊王血做引子。"

陈镇玉接过竹筒,药膏散发出的气息让他右臂的镜纹微微发亮。他小心地挑起一点,涂在婴儿的疤痕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竟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像是灼烧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婴儿突然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青铜色的光芒,随即又沉沉睡去。

"见效了。"岩温阿叔松了口气,"不过要根除门虱,还得靠五脉归源大阵。"

陈镇玉望向天池。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但在他的眼中,水下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青铜门虚影,门上缠绕着五条颜色各异的锁链——那是五脉镇山人的血脉之力凝结而成的封印。

"明日满月,正是布阵的最佳时机。"

正说着,远处传来急促的哨声。一个苗疆少年飞奔而来,脸上带着惊恐:"陈叔!山下来了好多修士!龙虎山、茅山、南宫家余孽......至少有上百人!"

陈镇玉右臂的镜纹突然灼痛。他快步走到崖边,只见山脚下的林海中,数十个黑影正快速移动。更远处,还有更多人马在集结。

"果然来了。"他冷笑一声,"传令下去,按原计划准备。"

岩温阿叔的苗刀已经出鞘:"要不要先派人拦截?"

"不必。"陈镇玉从怀中掏出那枚青铜鹅卵石,"让他们上山。"

夜色降临得很快。长白山的夜风格外凛冽,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脸上,像无数把小刀在割。陈镇玉独自站在天池中央的冰面上,脚下是用五脉信物摆成的阵图——苗刀镇东,骨笛守西,玉佩安南,马铃定北,残镜居中。

冰层下传来细微的震动。陈镇玉单膝跪地,右掌按在冰面上。镜纹透过手套发出微光,照亮了数丈厚的冰层。在那幽蓝的冰层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上浮。

"来了......"陈镇玉喃喃自语。

山道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龙虎山的道士、茅山的符师、南宫家的余孽,还有十几个西南炼蛊人,浩浩荡荡地向天池逼近。领头的紫袍老者手持青铜拂尘,正是龙虎山的二长老。

"陈镇主!"紫袍老者在岸边站定,声音里带着虚伪的恭敬,"贫道特来观礼,见证五脉归源的盛事!"

陈镇玉头也不抬:"张天师的下场,二长老这么快就忘了?"

紫袍老者脸色一僵,随即又堆起笑容:"陈镇主说笑了。龙虎山此番前来,是诚心诚意想要弥补过错。"他一挥手,几个道士抬上来三口大箱子,"这是本门珍藏三百年的灵药,专治门虱之毒。"

陈镇玉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刀:"是吗?那为何箱子里装的是'蚀骨金蝉'?"

紫袍老者面色大变。几乎同时,三口箱子突然炸开,无数金色的飞虫如暴雨般袭向陈镇玉!

冰面上的阵图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苗刀震颤,骨笛自鸣,玉佩生辉,马铃作响,残镜则腾空而起,悬浮在陈镇玉头顶。五件信物发出的光幕将金蝉尽数挡在外面,虫尸如雨点般落下。

"动手!"紫袍老者厉喝。

上百名修士同时祭出法器。符箓、蛊虫、毒砂、飞剑,各种歹毒的攻击如潮水般涌向天池中央。陈镇玉却只是静静地站着,右臂的镜纹越来越亮。

当第一波攻击即将触及他衣角的刹那,天池的冰面突然炸裂!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水花在半空中凝结成无数青铜锁链,将袭来的攻击尽数绞碎。

"五脉归源大阵......"紫袍老者惊恐后退,"你竟然真的启动了!"

陈镇玉的身影缓缓升到半空。五件信物环绕着他旋转,每转一圈,天池的水位就下降一分。当水位降到最低时,池底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盘上刻着繁复的纹路,正中央是一个门形的凹槽。

"现在。"陈镇玉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该物归原主了。"

他怀中的青铜匣突然自动打开,婴儿飘浮而出,径直落向圆盘中央的门形凹槽。岸上的修士们发出贪婪的吼叫,不顾一切地冲向天池。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婴儿胸口的门形疤痕突然大亮,一道银光直冲云霄。夜空中的乌云被撕开一个圆形的缺口,皎洁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正好照在圆盘上。

"满月祭......"岩温阿叔不知何时出现在东岸,手中苗刀指向月亮,"开始了!"

鄂伦春的萨满鼓声从西岸传来,蒙古的马铃声在南坡回荡,川西慕容家的剑吟在北麓响起。五脉之力在天池上空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婴儿包裹其中。

紫袍老者状若癫狂:"拦住他们!那孩子是开启青铜门的关键!"

修士们疯狂地攻击着光茧,却徒劳无功。陈镇玉站在圆盘边缘,右臂的镜纹已经完全显现出来,变成一面完整的青铜镜。镜面反射的月光与婴儿身上的银光交融,在圆盘上勾勒出一扇门的轮廓。

门开的瞬间,整个长白山剧烈震动。一道身影从门中缓步走出——正是陈星!孩童看起来长大了一些,胸口银色的门形疤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小小的青铜镜吊坠。

"爹。"陈星的声音空灵悠远,"我回来了。"

岸上的修士们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身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青铜色的纹路,皮肤寸寸开裂,露出下面蠕动的门虱。紫袍老者绝望地抓挠着自己的脸,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青铜雕像。

"觊觎青铜门者,终将被门所噬。"陈镇玉轻声道。

陈星走到圆盘中央,轻轻抱起婴儿。两枚门形疤痕相触的瞬间,婴儿体内的门虱如潮水般退去,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月光中。

"从今往后。"陈星将婴儿举过头顶,"他就是第三十一代镇山人。"

五脉族人齐齐跪拜。天池的水位开始回升,青铜圆盘缓缓沉入水底。当最后一缕月光消失时,长白山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岸边的几十具青铜雕像,无声地诉说着这个不平凡的满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