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盐桥下的镇山人
盐桥上的风裹着咸涩的水汽,刮得人睁不开眼。陈青山眯起眼睛,那个藏袍身影已经隐入盐桥的阴影里。镇山剑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剑柄上的"陈"字烙印渗出一丝温热。
"等等!"那日苏突然拽住他的羊皮袄袖子,"水里有东西。"
平静的盐湖表面泛起诡异的波纹,十二道黑影在水下游弋,每一道黑影头顶都顶着一枚泛着铜绿的方孔钱。陈青山抓起一把粗盐撒向水面,盐粒落处,那些铜钱突然沉底,在水面排成个箭头的形状。
"是铜钱蛊。"陈青山剑鞘扫过水面,搅散了铜钱的阵型,"周玄通的人在探路。"
盐桥表面的盐霜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走到桥中央时,那日苏突然一个踉跄——她的脸色煞白,脖子上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纹。自从昆仑墟主棺一战后,她体内的铜毒就像开春的冻土,时好时坏。
"撑住。"陈青山解下腰间鞣制的熊筋绳系在她腕上。这是长白山的土法子,浸过老松脂的兽筋能暂时压制邪毒。
桥墩下的阴影忽然一动。那个藏袍老人从盐柱后转出来,玉化的右手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陈青山注意到他的藏袍下摆沾着新鲜的铜锈,靴底还粘着几片鳞状的青铜屑。
"陈家的娃娃。"老人开口是带着辽东口音的汉话,"你爷使镇山印时,指节可比你粗两圈。"
陈青山拇指按住剑柄的暗纹:"您是扎西喇嘛说的镇山人?"
老人突然扯开藏袍前襟——胸口纹着现一个青铜锁的图案,锁眼位置嵌着七枚铜钱,排列方式与周玄通胸口的七星洞一模一样。
"我叫马三炮,二十年前跟你爷在长白山逮过参帮。"他转身时藏袍掀起,露出别在后腰的一把老式猎刀,"你爷救过我命,同时也废了我这只手。"
盐桥墩下藏着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马三炮蹲下身,玉化的右手在盐壁上按了按,盐壳竟然像门帘一样掀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陈青山闻到一股熟悉的松脂混着硫磺的味道——这是长白山猎户用来驱邪的配方。
阶梯尽头是一个掏空的盐洞。洞壁上挂着七八盏老式马灯,灯油里泡着铜钱。正中央的石板床上铺着张完整的熊皮,熊头位置摆着个黄铜匣子,匣子上的锁已经被铜锈蚀穿了。
"你爷留下的。"马三炮用猎刀撬开匣子,里面是半本焦黄的笔记,"六十年前,周玄通带人上长白山找青铜门,你爷爷是向导。"
陈青山翻开笔记,内页用钢笔潦草地画着长白山的地形图。在某处标着红圈的地方,写着"青铜门,七棺镇之"几个字。最末页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周玄通穿着中山装站在天池边,身后隐约可见七个穿不同朝代服饰的人影。
"七个守棺人......"那日苏突然指着照片角落,"这个人的衣服和昆仑墟主棺里的大祭司一模一样!"
马三炮往火塘里扔了把盐,爆出一串蓝色的火花:"周玄通当年找的不是长生,是铜傀的炼制法。他在长白山失败了,才转去昆仑。"
洞外突然传来铜钱碰撞的脆响。马三炮猛地吹灭马灯,抄起猎刀贴在洞口。黑暗中,陈青山听见盐桥上有节奏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条铜链在行走。
"铜傀寻踪。"马三炮的声音压得极低,"周玄通在盐湖里养了铜钱蛊,能顺着人气找过来。"
那日苏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着铜绿的唾液。马三炮皱眉凑近闻了闻,突然扯开她的衣领——锁骨位置有个铜钱大小的淤青,中心已经浮现出细密的铜纹。
"铜毒入心。"他转身从熊皮下摸出一个陶罐,"得用长白山的法子。"
陶罐里泡着几根人参须子,酒液已经变成了琥珀色。马三炮把人参捞出来按在那日苏锁骨上,参须立刻像活物般钻进淤青里。那日苏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没出声。
"老山参的参王须,能拔铜毒。"马三炮说着往火塘里撒了一把铜粉,火焰顿时变成了青绿色,"但治标不治本。"
洞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了。接着传来"咔嗒"一声,像是铜钱落地的声响。陈青山握紧镇山剑,剑身上的暗纹微微发亮。通过剑柄传来的震颤,他能感觉到有一个带着浓重铜腥气的活物正贴在洞口的盐壁上。
马三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他小心地倒出些粉末在掌心——是碾碎的雄黄混着朱砂。陈青山认出来,这是长白山猎户对付"脏东西"的土方子。
"哗啦!"
盐洞口的盐壳突然被撕开。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阶梯上——是那个在昆仑墟失踪的缺指铜傀!它的脖子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胸口七枚铜钱嗡嗡震颤,空荡荡的眼窝里爬出几条青铜蜈蚣。
马三炮猛地扬手,雄黄粉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线。铜傀被粉末笼罩的瞬间,体表立刻冒出青烟,但它仍然踉跄着扑进来,铜钱组成的嘴里发出周玄通的声音:"陈......家......血......"
镇山剑自主出鞘,暗红色的剑光劈开洞中的黑暗。铜傀的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铜液。陈青山趁机抢步上前,剑锋直刺它胸口的铜钱阵。
"铛!"
剑尖撞在铜钱上竟迸出火星。铜傀趁机张开嘴,一条青铜锁链箭般射向那日苏!马三炮的猎刀及时格挡,锁链缠住刀身瞬间就腐蚀出了凹痕。
"攻它后心!"马三炮大吼,"铜钱阵的破绽在北斗的勺柄!"
陈青山剑势一转,剑锋精准刺入铜傀后背第四枚铜钱的边缘。铜傀突然僵住,胸口的铜钱开始错位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马三炮趁机抡起烧红的火钳,狠狠捅进了铜傀张开的嘴里。
"滋——"
白烟腾起,铜傀体内的铜液沸腾般翻滚起来。它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胸口,把铜钱一枚枚抠出来扔向四周。每一枚落地的铜钱都炸开一团青雾,雾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脸。
"闭气!"马三炮撕下块熊皮捂住口鼻,"铜钱里封着生魂!"
陈青山屏息挥剑,剑风搅散了大部分青雾。最后一枚铜钱滚到那日苏脚边时,她突然弯腰捡了起来——铜钱在她掌心剧烈颤动,表面的"乾隆通宝"字样逐渐融化,露出底下刻着的两个小字:青山。
"这是......"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血沫里,几条细如发丝的铜虫在蠕动。
马三炮脸色大变:"铜蛊寄主!周玄通在你身上种了蛊!"
洞外突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透过盐壳的缝隙,陈青山看到三架没有标识的黑直升机正在盐湖上空盘旋。舱门处有人影在晃动,他们胸前都别着铜钱徽章。
"铜钱会的人。"马三炮迅速收拾着熊皮下的物件,"他们找青铜门找了六十年。"
那日苏突然抓住陈青山的手腕:"铜钱上的字......是你爷爷刻的。"她摊开掌心,那枚铜钱已经融化了大半,露出里面封着的一小截参须。
马三炮凑近闻了闻:"是老山参的芦头!你爷爷在铜钱里留了路引!"
他抓起陶罐里泡过参须的酒液泼在洞壁上。酒液流过处,盐壳竟然显出一副地图——正是长白山主峰附近的等高线图,七个红点连成北斗形状,勺柄指向天池北坡的一个无名山谷。
"七棺镇山图。"马三炮的玉化右手按在最后一个红点上,"你爷爷把青铜门的位置,藏在长白山的铜钱蛊里。"
直升机的探照灯扫过盐桥。陈青山迅速用剑尖将地图刻在剑鞘内侧,那日苏却突然栽倒——她锁骨处的铜纹已经蔓延到了下巴。马三炮扒开她的眼皮,瞳孔边缘泛起了铜绿色。
"没时间了。"他扯开自己的藏袍,露出胸口纹着的青铜锁,"周玄通的铜蛊要吸够七个人的精气才能成熟。这丫头是第六个。"
"第七个是谁?"陈青山扶起那日苏,发现她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
马三炮沉默地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锁纹,又指向洞外的直升机:"铜钱会里,有一个戴铜面具的。那是周玄通的亲传弟子......"
一声巨响突然震塌了半边盐洞。烟尘中,三个戴铜钱徽章的黑衣人持枪冲了进来。为首的戴着半张铜面具,露出的下巴上纹着铜钱图案。
"陈家的镇山剑。"铜面人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周老师等你很久了。"
马三炮突然掀翻石板床,床下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带丫头走!顺着盐脉能通到湖对岸!"
陈青山刚要阻拦,马三炮已经抡起猎刀扑向铜面人。在刀锋触及对方面具的刹那,他胸口的青铜锁纹突然裂开——七枚铜钱激射而出,像活物般缠住了三个黑衣人。
"走啊!"马三炮回头怒吼,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玉化,"去长白山!青铜门要开了......"
陈青山抱起那日苏跳进暗道。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马三炮的玉化右手按在了自己心口,整个盐洞突然亮起刺目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