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商人？没人比我更懂商人！
是林政不懂这个道理吗？
当然不是。
恰恰相反，他就是太了解这群狗屁商人的德行了，才要挖个坑出来、等着他们往里跳！
作为粮商，他们要赚钱、主要依赖三个产量：更便宜的进货价、更贵的出货价、以及更多的供货量！
其中，进货价也好、出货价也好，他们其实是很难跟自己的同行拉出差距的，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这就使得、他们要想挣大钱，不是靠压榨进货价那三瓜两枣，而是尽可能多的采购粮食！
粮食从哪来？
当然是农民手里。
那么…他们又如何确保、农民会把粮食卖给他们呢？
在以往，他们要么是跟地头合作、要么是跟武士合作，从而将整个村庄的粮食都集中采购起来；
但现在，林政给了他们一个全新的选择：让他们自己当地头，自己直接从农民手中采购！
这样一来，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又能把同行挤出去、确保他们没办法抬高采购价，简直再划算不过！
可是…这地头，林政也不能平白就给他们当吧？那他们、是不是就得上交一笔孝敬了？
等孝敬完、他们当上地头了，难道就完事了么？
并没有！
届时，林政就会要求他们投资修缮水渠、向农民传授更先进的种植技术、引进更好的农具；
显而易见，这是促进农田丰收、让所有人都受益的好事，粮商地头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问题又来了：投资水渠、引进新农具新技术，它是要花钱的呀！
这钱又从哪里来呢？
答案只有一个：还是这些粮商地头们！
如此一来，他们先花了一笔当官的钱，又花了一笔建设的钱，不就…套牢了嘛？
到那时候，才是林政开始压榨他们的时候：
首先，林政会逼着他们在村子里进行检地，不检地、检地不彻底、或是作假账的，一律抓起来问罪！
其次，等检地账出来了，就可以把贯高制改为石高制，把年贡变成粮食跟铜钱混合着收；
对于那些不愿意配合、亦或是阳奉阴违的，继续抓起来问罪！
再然后，就是把所有的粮商都转化为自己的附庸，把粮食这门生意、转化为林政手中的武器；
届时，哪个领主敢跟林政作对，就先把对方的粮食买空，真正做到“饿杀”敌军…
当然了，当着平右卫门的面，林政自然不能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说出来；
恰恰相反，他还得表现得特别有诚意才行：
“咳咳…平右卫门大人，我知道，当粮商比当地头挣钱，对于他们来说、这会影响他们挣钱的速度；
但是！身份是无价的，他们现在只是当地头，但做的好了，未来也可以成为奉公人、甚至是武士！”
事实上，“地头”本就是“奉公人”的一种，只是他们并没有时常跟随在主家身边，显得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而林政口中的“奉公人”，便是指这些能经常见到自己的“奉公人”，例如小姓、茶人、顾问等等；
而他这么说，其实就是在明确的告诉平右卫门：他正在为商人们构建一个全新的进身之阶！
只要这些商人想进步，他们就可以从地头开始，一步一步转化为奉公人、武士，完成阶级的跨越！
而这、恰恰就是商人们最需要的东西！
果不出林政所料，他这话一出来，原本还忧心忡忡的平右卫门、瞬间露出欣喜万分的神色：
“殿下，这…这是真的吗？您…您愿意、将商人提升为…武士？”
“当然！只要他们足够忠诚！”
是的，忠诚！
不干活的、就是不忠诚；干活、但没干好的，还是不忠诚；把活干得漂亮的，可你贪污腐败、还是不忠诚！
总而言之，“忠诚”的最终解释权在自己手上，那自己自然是：既要又要还要！
什么？那就没人能留下来了？
也不是。
君不见，未来的小西行长，他就是从区区商人之子、一路干到获封24万石的大大名的；
就连死、也是因为死在维护丰臣秀吉之子、丰臣秀赖的统治上，这、就叫“忠诚”！
因此，但凡有这么个能经受得住考验的商人小弟，别说让他当武士，就是当谱代大名、林政也不带心疼的！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平右卫门竟然也动了心：
“那…那您看…我…我可以吗？”
“您？”
“对！”平右卫门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政：“我…我也做粮食生意的，您看…我可以当地头么？”
平右卫门也想当地头？
这确实是林政没料到的。
在他看来，区区地头之位，用来当诱饵、他还担心钓不到大鱼呢，现在倒好，把平右卫门都给钓上来了！
那么…真是因为、地头之位的吸引力有那么大么？
林政倒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更大的原因、还是开启了一条跨越阶层的新通道！
别忘了，当初他能说服平右卫门、让他选择投资自己，就是从茶道开始说起的；
那时候，自己就直接向他点明、那些豪商之所以拼命的想成为茶头，就是为了获得超越阶层的影响力；
然而，获得超越阶层的影响力，并不代表他真的超越阶级，更没有办法带动整个家族跨越阶层！
就像这一次，林政想迎娶阿柊，竟然需要让阿柊先拜一个义父，再以别人的家名嫁给自己！
这对于平右卫门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挫败呢？
如此想来，平右卫门在乎的、其实并不是成为地头或是武士，而是身为父亲的…自尊心！
那么…自己该怎么处理呢？
想了想，林政终于有了主意：
“您愿意担任地头，我自然求之不得，不过、以您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更多！”
“做到更多？什么意思？”平右卫门果然显露出极大的兴趣。
“您肯定听说过、堺的会合众吧？”林政望着平右卫门、笑眯眯问道。
“当然！”平右卫门眼睛一亮：“您是说？”
“您来发动整个美浓的商人，让他们也组成、属于美浓的“会合众”！”
林政咧嘴一笑：“届时，您将以“商会奉行”的身份、出任美浓一众商座的会首！”
商会奉行！
众商座的会首！
这就是林政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所谓会合众，全称为“堺町纳屋十人会合众”，是由堺的商人们共同推选出来的、十个最大的豪商；
这些人除了负责堺町的自治管理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领堺町商人与其他地区的商人进行竞争！
而现在，林政就希望、由平右卫门来成立新的“会合众”，替他统领、驾驭整个美浓的商人势力！
“这个…”平右卫门露出跃跃欲试、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殿下，莫说整个美浓，单单是这稻叶山城的大小商人、他也不是都买我的账…”
“这不要紧，我既然给您出主意，自然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林政大手一挥：“像这些粮商，您就告诉他们、我打算从他们之中选拔一些人才、来担任地头；
就算他们自己不想当，也可以为自己的子嗣谋条出路、不是么？我想…应该没几个人会拒绝吧？”
“您这么说，我当然明白。”平右卫门依旧苦着脸：“可这只是粮商，还有很多其他商人呢！”
“不要紧，没人比我更懂商人！”
林政再度大手一挥：“这稻叶山城的土仓（高利贷）商人也不少吧？您替我给他们放个话；
告诉他们，从今往后、谁要是敢把我的武士逼到典妻卖女、甚至是剖腹自尽的，我就颁发《德政令》！”
“什么？！！”平右卫门眼珠子瞪的老大：“德…德政令？！！”
“对！德政令！”林政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德政令》、真的无关紧要？
并不是，恰恰相反、这是可以让所有高利贷商人吐血三升的坑爹诏令！
所谓《德政令》，最早是镰仓幕府于（1297）永仁五年颁发的、救济御家人的法令。
该法令规定：御家人不得将领地出卖或典当给非御家人，非御家人已经取得的御家人领地必须无偿返还；
此外，幕府不再受理与御家人借贷相关的诉讼纠纷，且非御家人不得私自报复御家人！
换而言之，这《德政令》一出，之前武士、奉公人们欠下的贷款就不用还了，甚至之前被迫典当的知行地，还得无偿返还！
不用说，这种一刀切的政令出来，明面上是帮武士们赖了账，可事实上、却也是断了他们贷款的门路！
此前，林政就已经知道，每个武士都是把信贷刷爆的卡奴，他们拼命争取更多知行地、也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信用额度；
但《德政令》一出，就相当于直接抽贷，这对于武士们来说、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正因此，林政并不敢真的颁行《德政令》，免得现在赖账一时爽、将来抽贷火葬场；
不过，这政策大棒悬而不下，反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要知道，土仓就是靠放贷为生的，他们要是坚持不放贷，武士们还可以出去抢，而他们…只有被抢的份；
因此，只要《德政令》没有颁布，这些人就只能铤而走险、继续给武士们放贷；
但放出去的款子更多，武士们的偿贷压力又会越大，那他们被逼到家破人亡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大！
换作以往，高利贷商人肯定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毕竟他们背后是寺社、是更大的豪族，该追的债照样追；
但现在，他们就被卡住了下限：只要逼死人、就会颁布《德政令》，把他们所有的贷款一笔勾销！
更要命的是、《德政令》是范围内无差别攻击，它不管你有没有逼死人、只管区域内有没有人被逼死…
这又意味着：哪怕有哪个高利贷商人发了疯，其他人也得拦着、不能让他把盘子给砸了。
这样一来，就最大程度的保护了武士们的利益：没人敢冒着《德政令》被颁布的风险、再往死里逼债！
问题是…林政这是威胁啊！
他明明是要拉拢商人群体，为什么又要威胁这些高利贷商人呢？
平右卫门明显就没有领悟其中的奥妙：“殿下，您这么做…只会让土仓商人们更厌恶您啊？”
“是嘛？那就再补上一句，”林政嘴角一翘：
“只要不逼死人，我的领地内就不会施行《德政令》，就算幕府颁布了、我也不认！”
不错，这才是林政威胁他们的底气所在：
本殿下既可以颁发《德政令》锤你们，也可以反过来、帮你们挡住《德政令》的妖风！
换句话说，林政给了他们一个确定性！
以前，幕府、美浓守护、美浓守护代都可以颁布《德政令》，这就使得、所有人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从现在开始，就只有林政、就只有一个触发条件会颁布《德政令》，那确定性就出来了；
而确定性出来，大家不容易亏钱，那自然就愿意多放贷款、降低利率，这又反过来…利好了那些贷款的武士；
因此，这其实也是一个难得的、多方共赢的好事！
平右卫门自然也听明白了：“殿下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敢肯定…他们肯定会接受您这个条件的！”
“那就好，那这两件事、就先拜托给您了！”
正好猿乐也近了尾声，林政便也没有再留着平右卫门：
“对了，您替我通知一下日野村那边，晚一点我会派人去接他们，明天一早、就让他们过来山城这边。”
“是！小的…小的这就安排！”平右卫门连忙又是一礼。
“好！那就有劳您了！”
林政点头起身，这才又朝着、早就望眼欲穿的家臣们招了招手：
“跟我来，我们开个评定会…”
“是！殿下！”
…
日莲院。
林政端坐正北首位处，左下首依次排坐着多治见信清、岸信周跟堀田信矢五人，右下首则依次排坐着青田宗氏、石卷久藏等几个武士。
不用说，接下来、就是为这些人分好处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