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奔袭稻叶山城（上）

高知屋敷，和间。

“你说，他撤兵了？”高知光忠盘着腿，一脸认真的看着林政。

“对。”林政点点头。

“按行程看，最多不过三五天、他就能赶到高知城，而那会儿…稻叶山城送来的粮草还没到呢！”

高知光忠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时候再去放火烧他的粮草、搞不好…他会杀光整个高知城的。”

高知光忠的反应，其实也在林政的预料当中。

大家都知道，斋藤利政现在已经输红眼了，但凡有一点不如意的、都有可能大开杀戒；

在这个时候，高知光明要是顶风作案、把他的粮草给烧了，他是真敢屠城啊！

问题是…林政也没办法啊！

如果不把斋藤利政的粮草烧了，万一他脑袋一拍、又带着大军杀回大桑城呢？

到时候，他能不能打下大桑城、那还另说，可他在这边滞留的时间、必然会大大延长。

那时候、林政就有大麻烦了。

要知道，冒险去鹭山城下设伏、本身也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林政设伏成功、而且斋藤利政来了，那他自然能一战成名；可万一、斋藤利政没来呢？

那林政该怎么办？

他既不能干巴巴的撤军，又没有足够的粮草继续等下去，更不能坐等大桑城被斋藤利政打下来…

等等！

林政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自己没有粮草，难道还不能抢吗？自己不能撤军，难道就不能进军？

这一下，林政的思路瞬间打开：

自己抢不了鹭山寺的佛爷们，还不能杀到稻叶山城城下、去抢城下町的商人么？

甚至、自己还可以打进稻叶山城，反过来抓住斋藤利政的家眷，倒逼斋藤利政回来！

对！

就该是这样！

只要自己拿下稻叶山城，该慌的、就是他斋藤利政了！

如此想来，也确实没必要烧粮草，甚至…他还可以由着斋藤利政回大桑城这边、再送一波人头！

可是、如果不需要高知光忠帮忙，那自己来这儿干嘛呢？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庙也来了、香也烧了，不许个愿、那不就亏了吗？

对，得要点什么才行。

再想想，只要出了大桑城，林政基本都得靠自己：兵要自己招、钱粮是自己抢，连地盘也得自己去打！

而高知光忠能给他的、其实就两样东西：大义、还有名分。

然而，“大义”这种东西本身就很魔幻，你拳头大、自然就是你说了算，主打一个“赢家通吃”；

如此一来，真正值得林政要的、也就是一个“名分”！

而说起“名分”，那林政最眼热的、不外乎斋藤利政的”守护代”之职。

若是能顶上来，那他就算是登上历史舞台、有了问鼎一国大名的机会；

可让他头疼的是、这个“守护代”的役职，是跟斋藤氏的家名绑定在一起的！

换句话说，他要成为守护代，就得再改一次家名，从土岐庆赖、变成斋藤庆赖啥的；

然而，放弃有机会成为“美浓守护”的土岐氏、转而选择成为“美浓守护代”的斋藤氏，又多少有点得不偿失…

再说了，他要想继承斋藤氏，那斋藤利政的好大儿怎么办？总不能一刀砍了吧？

别忘了，这小子也是土岐赖艺的好大儿，自己要是把他砍了、没准就把土岐赖艺给惹毛了；

到时候，万一土岐赖艺梗着脖子、换了个人来继承斋藤氏呢？林政还能再带兵回去、把大桑城也打下来？

这显然是不行的，至少、眼下不行。

如此一来，林政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郡守”之职了。

说到“郡守”，就不得不说起平安时代制定的“律令制”了。

早在平安时代，朝廷就把全国的土地划分为66个令制国，而诸国之下、又划分为若干分郡；

其中，主管各国的主官、便是由朝廷任命的“国守”，而主管各郡的主官，则是“国守”之下的诸多“郡守”；

然而，随着律令制崩溃，“国守”的权力慢慢被幕府设立的“守护”夺走，诸多“郡守”也随之消失；

像如今的美浓，名义上有足足十八个分郡，除了小里家拥有“土岐郡守”之职外，再没有第二个“郡守”存在…

然而，对于林政来说，这反而是他最大的机遇所在！

没错，就算他挂上各郡的“郡守”之职，也只是名义上的头头，只要当地的豪族不搭理他、那他就屁也不是。

但是…他手里有兵啊！

别的“郡守”是嘴上说说，可林政这个“郡守”，却是分分钟就能大兵压境、教这群土豪做人的大佬！

因此，林政不但要当“郡守”，而且要多多益善、尽可能多的兼任更多分郡的“郡守”才行！

想到这里，林政便清了清嗓子、一脸为难的看着高知光忠：

“光忠大人，我们这次需要翻越山脉、才能抢在守护代大人前面、赶到鹭山城下设伏；

您该知道，我们根本没办法带上多少粮草，就算在当地劫掠一番、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高知光忠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可是…”

“我知道，烧粮草这个办法太冒险了，搞不好…高知城那边会有大麻烦。”

林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为难的神色：“可不烧粮、我们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高知光忠眼睛又是一亮：“快！说说看！”

“很简单，我们可以主动告诉守护代大人，让他知道…我去稻叶山城了。”

林政双手一摊：“这样一来，他肯定会迅速撤军、回援稻叶山城那边，咱们自然也不用放火烧粮草了。”

“这…这个办法好啊！”

高知光忠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可看林政愁眉苦眼的模样，他顿时又尬笑起来：

“那个…这样一来、你…就会遇到大麻烦，对吧？”

“当然了！”林政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这是去埋伏他、就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才行；如果他提前知道了、那我就只能…跟他硬碰硬了！”

“咳…咳咳…”高知光忠顿时连连咳嗽起来：“那…那要不…你就别去了，咱们还是在大桑城死守得了？”

“唉…这肯定是不行的。”林政再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您也知道、我就是从稻叶山城那边过来的，我手下那么多人、他们的家眷也都在稻叶山城那边；

如果我不能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那总得替他们救回家人吧？因此、这稻叶山城…我肯定是要去的。”

“这…这…”高知光忠又是一脸尬笑，显然是无从辩驳、又试图用厚脸皮让林政做出让步…

只看他这副表情，林政就知道、讨价还价的机会来了！

当即，他便再度露出为难的神色，直勾勾的望着高知光忠：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这边…做两手准备，如果能打败守护代大人、我们就尽量解决他；

如果不行，那我就只能带着手下人跟他们的家眷，先行向其他地方撤退，等站稳脚跟、再辗转返回大桑城？”

“可以啊！”高知光忠想都不想：“就这么办！庆赖大人啊，您放心、大桑城这边，我肯定会照顾好的！”

“您的为人，我肯定是放心的。”林政点了点头：“不过…我也不能确定、我们到底能转移到哪里去，所以…”

“所以？”

“我需要您的帮助。”林政伸出五个手指头：

“从稻叶山城离开，我们有各务、席田、方县跟安八四郡可去；

再算上稻叶山城所在的厚见郡，还请您为我争取到五郡的“郡守”之职；

有这五郡“郡守”的敕书，我才能便宜行事、视情况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不用说，林政挑的这五个郡，就是美浓最肥沃的五个分郡了。

除了毗邻揖斐川的席田郡外，其他四郡都在长良川两岸，正是浓尾平原的核心地段！

不过，他敢如此狮子大开口，除了笃定高知光忠看不透自己的心思，更是笃定他、崽卖爷田不心疼！

想想也知道，高知光忠现在连高知城都不敢收复，拿什么去关心被斋藤氏控制的五郡之地？

再说了，这些地盘在林政手里，怎么也比在斋藤家手里强吧？至少、名义上也会服从他的管理不是？

果不其然，听到林政要五郡郡守之职时，高知光忠明显愣了一下！

可旋即，他便说出让林政也目瞪口呆的一番话：“这就…行了？”

这就？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五郡郡守，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不说，还觉得这太少了？

可转念一想，现在一个“国守”才卖十贯钱，这五个“郡守”没准还卖不了三贯钱呢，这也…确实不多。

当即，林政便又补上一句：“我还打算去城田寺那边补给一下，如果殿下能…”

“没问题！我会请殿下写一封书信给胤信大师的！”高知光忠立刻又是大手一挥：

“正好，殿下刚刚完成了一副《雄鹰图》，到时候你也带过去、进献给城田寺好了！”

瞧！这才叫领导！

要什么就给什么，而且替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像斋藤利政那种，就得趁早挖个坑埋了，省得继续搞得天怒人怨…

“那就…拜托大人了！”林政连忙躬身一礼。

“应该的！应该的！”

高知光忠也是飞快摆手，两人对视一笑，都生怕对方突然反悔…

…

转眼间，便是五天过去。

当日、林政在做好万全准备后，便出城会合了日比野清实一部、合围了斋藤利政遗留下来的大营。

可以说，形势非常乐观：

斋藤利政撤退得非常匆忙，不但丢下了好几十个重伤员，连那些沉重的攻城器械、也一并被遗弃在营中；

更有趣的是，连被林政斩掉一个手掌的足立六兵卫、竟然也在被遗弃的重伤员之列！

这也意味着、斋藤利政不是虚晃一招、而是真心撤退！

怎么说呢？算是预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理论上讲，斋藤利政手下的兵力锐减一半、又丢了几员大将、更是断了粮道，此时撤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从人性来讲，斋藤利政输得这么惨，就没有一点破罐子破摔、跟林政一决生死的鲁莽劲？

再说了，他丢了谁不好，竟然把足立六兵卫也丢了？在日比野清实还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就抛弃他的爱将，这未免太薄情了些？

不过，木已成舟，林政也不会为斋藤利政惋惜什么，毕竟他越是作死、林政就越是能笼络人心！

之后，他又重新编组了手下军众，自己带领六百精锐翻越伊佐美山、而古田信平则带着其他人员物资返回城内…

“大人！大人快看！那里！”

走在林政身边的稻毛忠次突然往远处一指：“您看，那里…应该就是城田寺了！”

“哦？！！这么快？”

顺着稻毛忠次所指的方向望去，林政确实发现、远处的山顶上有一片烟雾缭绕的建筑物；

可这是不是快了一些？毕竟之前那武士就说过，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也要六天时间才能赶到城田寺…

“没错，大人，那里就是城田寺。”

就在这时，日比野清实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大人规定的《行军诸法度》很严格，所以大家的脚程就快了一些；

另外，有道是望山跑死马，咱们从这里走到那边去，至少也得再花上半天时间…”

这么说，倒也合理。

当初林政施行《行军诸法度》时，可是带着稻毛忠次等人、六天走完十天的路程的；

而现在，虽然他们在山里还是花掉了三天时间，可跨过山脉后，两天走完近三天的路程、其实也很合理；

最重要的是、望山确实跑死马，不说去那山脚下的距离，仅仅是从山下爬上山，怕不得花上几个时辰？

“这样好了。”想了想，林政举起马鞭、朝城田寺的方向一指：

“下野守大人，您带着大军继续行进，届时在山脚下宿营即可；

我则先行一步，去给城田寺送上贡品，顺带着跟他们借些粮草。”

“这…也好。”日比野清实望了林政一眼：“那…大人一切小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