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她咬着唇，试图将涌上来的哽咽压下去，可一滴泪还是从眼角滑落，砸在同心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妆奁上的两缕头发，红绳在月色下泛着凄艳的光。
沈青梨将头发小心翼翼地放回香囊，重新系好系带，与那个平安结一起放进妆奁最深处。
三月底，魏国公府的四郎君魏缜出殡。
这一日，魏国公府的白幡从朱漆大门一直垂到巷尾，素白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曳。
这场葬礼办得盛大而肃穆，京中大小官员皆亲自登门吊唁，素色的挽联挂满了整个庭院，往来的仆役都穿着孝服，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府中的悲伤。
灵堂设在正厅，魏缜的黑漆棺椁停放在中央，上面覆盖着晋安帝亲赐的明黄绸缎，两侧燃着粗大的白烛，烛泪滚滚而下，像谁在无声地哭泣。
魏国公坐在灵堂左侧的太师椅上，往日里挺直的脊梁仿佛被悲伤压弯了，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叹息。
王氏站在一旁，用帕子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魏旻处理完外间的吊唁事宜，走进内堂，对着魏国公和王氏深深一揖：“父亲，母亲，儿子有一事禀报。”
魏国公抬起浑浊的眼睛，声音沙哑：“何事？”
“四弟生前曾与我提过，他与崔家女的婚事本就非他所愿，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与崔氏和离。”
魏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今四弟为国捐躯，儿子以为，我们理应遵循他的遗愿。”
王氏闻言，哭得更凶了，她抹着眼泪，哽咽道：“是我不对，是我糊涂了……”
她顿了顿，用力点了点头，“听他的，都听他的。既然他这般厌恶这门婚事，那就……退了。免得他在地底下也不安宁。”王氏心里后悔啊。
若早知道阿缜此去再回不来，她早就该答应让他和崔玲珑和离。
或许阿缜就不用去前线，也不会遭此厄运。
“老爷，玲珑嫁过来才一年多，虽与阿缜有夫妻之名，却一直未有夫妻之实。如今阿缜罹难，咱们也不好让崔家姑娘年纪轻轻就守活寡，您说呢。”
魏国公沉默了许久，望着灵堂中央的棺椁，眼中满是痛惜，最终也缓缓点头：“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葬礼过后的第二日，王氏便亲自带着和离书登门拜访崔家。
崔家的大门紧闭着，门环上还缠着些许素色的布条，显然也为魏缜的死哀悼过。
门房见是魏国公府的人，连忙通报进去。
崔尚书和夫人正坐在客厅里唉声叹气，听闻王氏来了，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待王氏说明来意，将和离书递过去时，崔尚书接过和离书，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工整而沉痛，详细说明了和离的缘由，皆是为了不让崔玲珑守寡。
崔夫人叹了口气：“魏夫人，不瞒您说，我们也正愁这事呢。玲珑年纪轻轻的，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耗在这事上。只是魏四郎君刚走，我们也不好主动提出来，怕落人口实。”
崔尚书也点头附和：“是啊，魏四郎君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我们心里敬重他。但玲珑还小，总不能让她守着一个空名分过一辈子。既然魏家有这份心意，我们答应和离。”
见崔家如此通情达理，王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站起身，对着崔家夫妇深深一揖：“多谢崔尚书、崔夫人体谅。阿缜在天有灵，定会感激二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