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母后。”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平静。
“您看,您永远是这样。只要涉及到信王弟,您眼中便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哪怕是您的另一个儿子,正拿着刀对准自己,血流满地的奴才,还有这殿内惶惶不安的宗亲大臣,您都看不见。”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地上染血的刀和喜禄惨白的脸,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恍然大悟。
“哦,儿臣明白了。在母后心中,儿臣今日之举,不是被您逼得走投无路、心死如灰,而是毒辣的心肠,是狠毒的手段,是自残欺天?是为了堵您的嘴?是悖逆之举?
原来,在母后看来,儿臣的命,儿臣的心,儿臣的绝望,都抵不过您为信王弟讨一个公道的执念,都只是您眼中算计的工具。”
太后被裴玠那番话钉在了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时竟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言辞来反驳。
裴玠这一闹,再加上那番以退为进、句句泣血的控诉,将她牢牢钉在了偏心刻薄的耻辱柱上!
他不仅自残,他还要用这自残,将她所有的理直气壮都变成了偏心的罪证!
就在这死寂般的僵持与太后摇摇欲坠的当口,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
“皇兄息怒!母后息怒!切莫因臣弟之故,伤了天家骨肉亲情啊!”
是裴琰。他不顾自己左臂伤口崩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布条,顶着一张失血过多、惨白如纸的脸,以无比恭顺谦卑的姿态,膝行至大殿中央,重重叩首。
“皇兄明鉴!母后她素来是口厉而心慈,雷霆之怒下包裹的,实则是拳拳慈母之心啊!她对皇兄的关怀与倚重,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今日之事,绝非母后本意!实是因臣弟这不成器的骤然受伤,血染衣袍,母后乍见之下,一时情急,护犊心切,这才才失了方寸,言语间对皇兄多有不周之处。此乃人之常情,是臣弟这伤,牵动了母后心底最本能的舐犊之情,绝非母后心中不念皇兄!”
他虚弱地喘息着,目光恳切地望向皇帝,又转向太后,试图用言语织就一张弥合裂痕的网。
“皇兄!您细想,母后甫一进殿,步履匆忙,目光焦灼,她第一眼看的,可是皇兄您啊!她忧心皇兄安危之心,与担忧臣弟伤势之情,本是一体同源,并无二致!只是臣弟这伤在明处,血流于外,才引得母后一时心急如焚,乱了心神,将关切之情尽数倾注。此非偏心,实是慈母见血而心乱,情急之下未能兼顾周全啊!
皇兄!千错万错,皆是臣弟无能受伤,累得皇兄受惊,更累得母后因臣弟之伤而忧心如焚,言语失措,以至引出这场天大的风波!
臣弟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皇兄、母后,万望以龙体凤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切莫再因臣弟这无用之躯,伤了母子天伦!”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了赤诚,但是,却绝不带一丝委屈。
然而,裴琰那低垂的眼睫下,却飞快掠过一丝焦灼。
他本意不过是借一点伤火上浇油,博取同情,同时为自己的布局铺路。
谁曾想,裴玠比他更疯、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