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江嬷嬷叹气:“这件事关乎夫人的清誉,等她坐完月子,是不是还得亲自出面才好?”
萧峙摇摇头:“麻烦嬷嬷交代下去,不许在夫人跟前提及此事。您说过,女子生完孩子后并非坐个月子便能彻底恢复,性情也容易大变,夫人不易,何须为此操心。”
更何况,罪魁祸首是他,当初是他成亲之前没忍住,碰了她;
“你有法子了?”
萧峙哭笑不得:“嬷嬷把我当大罗神仙不成?我得先查查是哪个嘴巴生疮的玩意儿在造谣,然后对症施治。”
所幸别院清幽,晚棠如今坐月子也无需出门,赶在她出月子前把事情解决妥当便可。
时日还很充裕。
江嬷嬷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人,看他不慌不忙,便放了心。
不过她没看到,萧峙一转身,本就锋锐的眉眼越发凌厉,一张脸乌云密布,很快便要大雨滂沱。
萧峙来到前院,让人叫来曹瑞杰:“你知道那些闲言了?”
镖局由曹瑞杰的大哥掌舵,以前接触萧峙的也是其大哥,曹瑞杰和萧峙算不得熟悉。
但他对萧峙的敬重不比大哥少,听他提问,毕恭毕敬道:“颍州有一家曹记,听说消息是从小鲜楼传出来的。小鲜楼是颍州最大的酒楼,每日食客众多。”
萧峙细了下眼睛,冷笑一声:“是个传谣言的好地方。”
曹瑞杰主动请缨:“曹记可以去小鲜楼帮忙解释,太师……”
萧峙拍拍他肩膀:“谢了,涉及内人和本太师,还是亲自出马为好。管好前院这些嘴巴,闲话不许传到内人耳里。”
萧峙出了门,便去颍州府衙借了一群衙役,气势汹汹直奔小鲜楼。
小鲜楼三个鎏金大字明晃晃地泛着黄,朱楼绮户,酒肉香气四溢,琵琶声、丝竹声穿梭在鼎沸人声中,雅俗交融。
萧峙大手一挥,衙役们把小鲜楼的各处出口堵了个严实。
萧峙只身带着初二往里走,大手抚着腰间佩刀上的雕纹。
还没进去,各种不堪入耳的嬉笑便传过来。
“那小夫人倒是会享福,既从萧太师那里得了权势,又从小郎君那里得了快活,嘿嘿……”“萧太师毕竟年纪大了,哪有萧郎君孟浪……”
一些酒水吃多了的,调笑更加露骨,整个厅堂甚至时不时传来默契地嬉笑,都拿这件事当消遣。
萧峙脸上迅速结了一层冰霜,不等店伙计阻拦,抽出那把饮过血的细长腰刀,昂首阔步地走进去。
寒光一闪,厅堂正中聊得火热的那张桌子被劈成两半。
桌子中间还有一点儿藕断丝连,正不堪重负地“咯咯吱吱”。
周围食客吓得惊声尖叫,被劈那一桌,有个男子的手摆在桌上,直接被一块儿砍掉了根指头,那指头飞到隔壁桌的碟子里,吓得隔壁桌连凳带人摔在地上。
这男子,正是此前调笑最为张扬的男子。
场面一时混乱,琵琶丝竹等声戛然而止。
初二鄙夷地扫了一圈乱糟糟的厅堂,扬声道:“不想死的,全都坐下!若有人敢乱跑乱挤,休怪小爷袖箭无眼!”
他说着扣动袖箭,“咻”的一声破空响,一支小箭钉进不远处的圆柱里。
小箭几乎是擦着一个男子的鼻尖而过,良久,他才颤抖着抬起胳膊,摸了摸鼻子,庆幸鼻子还在的同时,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上。
颍州人多半没见过萧峙,谁知晓他什么身份?
衙役们又都围在小鲜楼外面,很多人都被萧峙吓傻了,压根没工夫观察外面的情形。
小鲜楼的掌柜听说有人闹事,当即喊了不少打手来到厅堂。
原本欢闹的厅堂,这会儿静得针落可闻,秋老虎尚且凶猛,楼里却像是正在经历寒冬。
“谁人闹事?你可知我们东家是谁?竟然敢在此生事!”
萧峙幽幽看过去,还未收起的腰刀上还沾着刺眼猩红。
只被萧峙瞪一眼,掌柜的便生出一种脑袋要落地的恐惧。
他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飞速运转,怎么都猜不出萧峙是何方神圣。
颍州好像没这号人物啊?
“啪嗒”一声响,腰刀上的鲜红汇聚成一大滴,滴落到地上的残瓷碎片上。闷闷的钝响,吓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喘大气。
“你、你……”掌柜的连挥手的勇气都没了,腿脚一直打摆子,抖得如同秋风里的黄叶。
打手们看看萧峙的腰刀,再看看初二的袖箭,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萧峙冷笑一声,寒意从他周身散开,小鲜楼的厅堂仿佛一下子入了冬。
萧峙将腰刀上的血,在说闲话的男子身上擦了擦,这才“欻”地一声收回刀鞘。
那男子手指头痛得厉害,余光一瞟,刀身泛起的寒光在他眼底晃来晃去,他吓得裤裆一热,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本太师妻儿,何时轮到尔等狗彘来议论了?”语调不高,但阴森森的,每个字都裹挟着嗜血的不悦。
掌柜的如遭雷击:“太……太师?”
他原本想着萧太师远在淮州,怎么也不会知道颍州这些闲言碎语。
更何况又不是小鲜楼的食客在闲聊,颍州如今谁人不在议论此事?
可他所有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嘴巴失声一般,半句狠话放不出。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位勇士颤着声嘀咕了句:“即便是太师,也不能当街行凶吧?”
萧峙循声看过去,是一个身穿青衫的读书人。
那张脸惨白,像是被吓死过一回。
可那张嘴却还是颤啊颤地出了声:“古语有云: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太师作为天子之师,更该以身作则,公平公正地处理事情,怎、怎可如此仗势欺人呢?”
与他同桌的其他几个读书人,吓得都快哭了,有一个壮着胆子拽了他一把。
可是没来得及,青衫读书人已经把话都说完了。
萧峙的冷笑声再度响起,幽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厅堂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幽怨地剜了读书人一眼。
面对读书人的一腔正义,他们无人心生感激,只觉得他读书读傻了,非要在这个当口惹眼前这个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