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登尤洇

33.心机

“……”


“又跑哪儿去了小祖宗?”半下午,卢以姗正蹲在她旁边瞧她到底是怎么一点点把碎裂不堪的瓷器修复到跟没破裂之前一样时,碰巧,陈竞航发来语音消息,“一天不见人,不会又去接委托了吧?”


她听到他的声音,眼巴巴的往她这边瞅,眼睛里漾满掩藏不住的期待与羞赧。


俨然是喜欢陈竞航喜欢到极点了。


郁烟用摘掉手套的手比在唇前,示意她先别出声,她摁住手机屏幕,贴在唇边讲话:“嗯,我在上海,你要过来吗?”


消息几乎是刚发出去,对面就回来一条:“哟呵,那巧了,哥现在就在浦东机场呢,等等接上人过去找你。”


“接人?晚上你们什么安排?”


“就一起吃个饭,喝个酒,没了,你想怎么安排?”


“那你们定地方,我带个人。”


“得嘞。”


会话框停留在他简短明朗的语音条上,郁烟关掉手机,放到一旁,不疾不徐的重新套上手套,继续耐心的修复着那尊高大的青花瓷。


等了半天,卢以姗都没能等到她出声,她扒在青花瓷旁,频繁的抿着嘴唇,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烟烟……”


“憋不住了?”郁烟眼皮没撩,勾起笑,调侃道:“这才不到一分钟,我以为你怎么也得坚持到三分钟。”


卢以姗羞的不行,“诶呀!你就别打趣我了!怎么说?他怎么说??”


“他在机场接人,晚上一起吃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已经四点多了!!我要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化妆!烟,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妆啊?明艳一点的还是清纯一点的?衣服呢,他喜欢冷色调还是暖——”


“——不用管他,”


郁烟半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中,搅拌着手里的胶体,恨铁不成钢的睨她,“他喜欢什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怎么打扮自己。”


“可是可是……”


“漂亮不是被爱的前提,用不着焦虑,如果他真那么肤浅,反倒证明你喜欢错人了。”


“......”


“你说的对,那我就化平常化的那个妆好了......不对,坏了,我想起来了,我的化妆包和给他的礼物都在酒店,这可怎么办啊?!完了完了完了......”


“别急,礼物改天再说,妆你先用家里的化妆品化呗。”


卢以姗想到家里那些杂七杂八不常用的化妆品,咬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她说:“行!就用家里的得了!反正化总比不化好看!”


郁烟好笑的瞥她,“去吧,把门带上。”


她风风火火的跑上三楼去收拾自己,郁烟敛着笑,脑袋里时不时冒出那道耳熟的声线,却依旧没能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拍了拍脑袋,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拍出去,好让自己更加专注的修复面前的青花瓷。


其实修复手法并不难,就是最简单的拼贴去痕补色,费事就费事在这尊青花瓷瓶太大了,且碎裂的瓷片并没有被收纳全,导致她的工作量直线增加。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又啐了卢以姗她爸一口。


简直是暴殄天物,煮鹤焚琴。


还不如宋栖寒。


-


整理完工具,郁烟摸过手机打算给陈竞航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这才发现,他在半个小时前就给她来过消息,说对方的航班延误了,降落怎么也得十点多,可能不能一起吃饭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不可抗力因素,郁烟当然不会去指责他弧她,就只关心了句他在机场怎么样,等的累不累。


陈竞航说不累,他正窝在车里打算睡一会儿。


郁烟没再回消息,对匆匆推门而入的卢以姗转达道:“cjh给我发消息,说他朋友的航班延误了,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啊?”卢以姗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也不知道该说是遗憾还是庆幸,“......这样啊,没事没事,正好,你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粉底液过期了,有点卡粉,我刚刚还担心会被看出来来着。”


“这下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了。”


窗外的光线混混沌沌的暗了下来,不甚明显的霞彩映在她脸上,不仅看不出卡粉,反而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美感,精致又漂亮。


郁烟收起手机,几步上前去揽住她,带她往外走,“既然都化妆了,那也不能浪费,他们没办法过来就咱俩自己出去吃呗,多大点事儿。”


“你说的对,走,我们两个出去吃,跟美女约会不亏。”


“就是,美女就该被美女欣赏。”


“......”


两人一番商定,最后选定一家常去的素食餐厅。


福和慧。


郁烟叫了车,两人直奔餐厅。


初冬的上海徒有冷意不见冷清,道路两旁的树还是郁郁葱葱的,丝毫没有衰败的痕迹,大抵是快到元旦,路上的人变得更多了,越往市区走就越堵。


卢以姗坐在隔壁裹着貂皮大衣直打抖,往窗外一瞥,路边甚至还有穿着超短裤拍照的,还不止一两个。


“我的老天爷,”她收回视线,咂舌道:“我以为我够不要命了,没想到还有更不要命的。”


出租车开始行驶,路边的光景还没有模糊出残影,郁烟顺势往她那边看了眼,毒舌道:“人家为了事业,受冻但是有钱赚,不像你,没罪给自己找罪受。”


“半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犀利?”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改不了。”


“真不敢想你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两个人只要不打架就算调情了是吧?”


郁烟没说话,直接伸手去抓她大雷。卢以姗吓得贴紧车窗,双手死死捂在胸前,双目圆瞪的尖叫:“郁烟!不带你这么玩的!”


“我怎么了?”


郁烟好整以暇地抱臂。


“你耍流氓!”


“说的好像以前你没摸过我一样。”


“这不一样!”


“哦,”她可有可不有的应着,提醒她:“到了,下车。”


卢以姗惊恐未定的瞥她一眼,见她不是在骗她,急忙下车离她远远的。她嘴角挑着恶劣的笑,拎起她的拼皮kelly款款下车,往餐厅里走。


餐厅不大,禅意简约风,每张桌子都是用包房隔开的,一边是走廊,另一边推开门就能观赏到外面磅礴绚烂的晚霞。


简约,大气,极具中式格调。


这里不能随心点菜,全都是根据当季的时令菜品固定好的定食,自由度有所欠缺,但食材的新鲜度与处理程度却是无可挑剔,两人被侍应生带进包厢里,等待上菜。


卢以姗脱去外套,从包里翻出纸巾,“卫生间去不去?”


“你先去,”郁烟头也不抬,回复着消息,“有人找我,我先回完这点消息。”


她点点头,推开木质推拉门独自走出去。


发消息找她的人是张伯然,估计是以为她仍然不愿意接受他的邀请,再次挑不算打扰的时间点给她发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候,郁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键盘上摁着字母,直截了当的跟他讲,她同意年后入职。


对面的张伯然简直不要太高兴,一个语音通话弹进来,张口就是狂喜:“你终于答应我了烟烟!不容易,真的不容易,等我过年回上海,高低好好请你吃顿饭,庆祝我以后能跟你这么厉害的人在一起工作。”


“张导这是说的什么话?”郁烟抿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一出口,就是从小被耳濡目染的面面俱到,“你愿意给我介绍这么好的一份工作,还愿意一直等我想通,怎么也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诶呀诶呀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真是的,咱俩谁跟谁啊,虽然读研的时候我没能争取到你,还因此遗憾后悔了好几年,但是说到底,没有哪个艺术家会不喜欢自己欣赏的缪斯。别说等你几年了,就是等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就都值了。”


“谢谢张导,能跟你一起工作也是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推拉门被再次敞开,卢以姗扒在门框处,鬼鬼祟祟的往前面瞅着,惊魂不定间,回头想跟她分享些什么,“烟,你知道——”


郁烟抬头,给她比了个“先等等再说”的手势。


她顿时噤声,没再讲话,又惊疑不定的瞧了几眼外面,确定没有被发现,才边抚摸着胸口边走进来,回她对面落座。


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


“别这么说,能跟你一起才是我的——”电话对面的张伯然估计是听到了卢以姗的声音,他打了下磕绊,极有眼力见的道:“——烟烟你那边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那我就——”


“——还好,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


“这样,哦对,已经到饭点了,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都没注意时间,打扰你们了。那你先跟朋友吃饭,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我现在立马发邮件让那边的人给你准备入职邀请,你收到以后觉得哪里有问题或者不满意我们再联系,可以吗?”


“可以的张导,”郁烟没意见,暗自感慨着他的细心与热情,“那就先这样,你也早点去吃饭吧。”


“好好,那我挂了啊烟烟,你多保重身体。”


“好,再见张导。”


“再见再见。”


“......”


几秒钟后,比在耳畔处的通话传来被挂断的“嘟嘟”声,郁烟这才拿下手机,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对面欲言又止、马上就要憋不住心里话的卢以姗,率先起头道:“怎么了?你刚要说什么?”


“烟!烟!你猜我刚看见谁了!”她一开口,卢以姗就像山洪倾泻般,语气又快又急促的对她吐噜道:“我靠!你绝对想不到!太恐怖了,差点吓死我。”


郁烟挤压眼尾,配合的猜道:“你爸?”


“不止。”


“还有谁?”


“我姑,好像还有我姑的野男人。”


“?”


“你不是说,你爸对你姑野男人的意见很大吗?见面恨不得上手干一架那种,”郁烟缓缓蹙起眉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实木桌面,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怎么会一起出来吃饭?”


卢以姗一拍手,撑在桌面上凑近她,“这就是我好奇的!他们怎么会一起出来吃饭!还有说有笑的!这简直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了!”


“可能里面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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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谁知道呢,大人们之间的关系,总是晦涩又难言的。”


“嗯,你坐着,我去洗个手。”


“行,知道洗手间在哪儿吧?出门左转往前走。”


“知道的,”郁烟推开推拉门,正好迎面碰上准备进来呈餐前小食的侍应生,她撂下句:“你先吃,我马上回来。”


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男女各分一个隔间,女士间的那道门上了锁,看起来里面有人,好在郁烟并没有想要上厕所的感觉,她走到盥洗池前,细致的低头洗手。


关掉水龙头抬眼时,透过面前的镜子,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后站了个人。


那人身量高大,西装革履,以前都垂落在额前的碎发被他用发胶全都固定在脑后,因此,完完全全的露出他锋利挺阔的眉眼。


宋栖寒见她注意到她,几步走上来,从背后拥住了她。


他半弓着背,脑袋朝内的全都埋进她的颈窝,近距离嗅着她身上与他相同味道的同时,也将温热瘙痒的呼吸透过皮肤毛孔洒进她的身体。郁烟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她反手摸上他头顶,轻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出差?应酬?”


他抱她抱的更紧,闷闷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对于他人如机的回应,她早已经习惯了,问出口的问题不见一点不耐烦,“是出差,还是应酬?”


“出差应酬。”


“......”


“少喝点酒,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你呢?”


“我过几天也回——”


去了。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他忽然从她颈间抬头,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姿态吻住了她。他的眼睛没闭,那双幽暗深邃的眼里蕴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只是很快,那些情绪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瞳孔里映照出的她的眉眼。


清润,旖旎,眼尾吊着妩媚的水光。


美得让人想犯罪。


他闭了闭眼,逐渐加深了这个吻,配合上他再次缩紧的双臂,像是想把她整个人都摁进他的身体里,融入他的骨血里。


郁烟被他这么禁锢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埋在他极具侵略性的怀抱里,柔软的肚子被他腕间圈着的那只表硌到,隐隐发疼,为数不多的呼吸间,全是他炙烈的气息与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割裂,浓郁,却又协调的恰到好处。


令她的大脑有些发晕。


她向后缩脖子,试图趁着理智还剩为数不多时从他强势蛮横的掌控里脱身,他看破她的想法,向前紧追不舍,微凉的柔软与炙热的唇瓣再次紧密相贴时,润湿的舌顶开她潋滟的唇,探了进来。


“呜呜~”


她的双臂被他囚在臂弯中,无法反抗,只能呜呜咽咽的出声,想唤回他一点理智,他没听见,或者说,听到了却故意当作没听见的继续深入着,直到与她不断闪躲的舌尖勾绕、纠缠到一起。


他的眉眼才终于染上至死方休的餍足。


你追我逃间,水声乍响,触感被他完全侵占后,她的听力灵敏度直线上升,迷蒙的大脑快要宕机,耳畔传来的滋啦滋啦的交换声却变的异常震耳欲聋,震的她神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一口咬上他的舌尖。


“嘶,”他眯起眸子,腔调暗哑却性感,“咬我?”


郁烟不讲话,报复似的追上去,一口咬在他下唇上。


锈铁腥伴随血液的流动而互相沾染,她和他谁都没能幸免于难,共同被标记出最刺眼的猩红。她趁机从他怀里脱身,狡黠得意的眉眼挂着最动人心魄的娇娆,于拇指蹭上下唇,粘了一指心血渍时,她问:


“爽不爽?清醒了没?”


“爽了,”润湿的唇瓣间血液一点点的往外涌着,很快就弥漫了多半个下唇,他却没擦,就沾着鲜血,兜了一头病娇似的笑,“也清醒了。”


“清醒了就好,”郁烟重新开水冲了下手,“省的犯病不分场合。”


“郁烟。”


“嗯?”


“早点回来。”


“知道了,”她关掉水龙头,转身面向他,用沾满水渍的手拎了拎他敞开的暗绿色衬衫领口,帮他摆正固定丝巾的领针,“今天还挺人模狗样的,以后可以常系丝巾,适合你。”


宋栖寒在她帮他整理好后,抬手拢上她的手,“你帮我搭。”


“我是你妈?”


“我妈不管我。”


“你别卖惨。”


“没有,实话实说。”


“小可怜,”郁烟摩挲着他凹凸不平的领针,盯着他手腕上那只黑陶瓷皇家橡树,想了想,拽着丝巾把他拉下来,将他下唇稍有凝固的血渍含吻掉,“一会儿自己处理下,我回去了。”


“晚上要过来吗?丽思卡尔顿5107。”


“看心情。”


郁烟替他抚平肩膀处的细微褶皱,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回包厢。


因此。


没能看到。


在她走后,女卫的门被人从内打开,卢以姗的姑姑款款从里面走出来,斜依在墙壁上,双手抱臂,一脸目睹了整场好戏的问他:“刚那是......?”


“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