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丑奴儿(65)

慕笙勾了勾手指,徐亿年附耳过去,听她小声道:“我在乱坟岗遇见的,要不,你也去碰碰运气?”

制毒之人,死于自己的毒药之下,怎么说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就因为丢人,死后躲在乱葬岗,不肯去投胎。她觉得好玩,亲自跑了一趟。毒老头儿嘴硬,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被毒死的,非要慕笙帮他验证。

怎么验证?毒老头儿指着自个儿的尸体。他是被暗器射杀的,暗器是银针,刺穿心脏。只需把心脏拨开,取出银针,放在火上烤,就能验证他是否死于他的毒药。毒老头儿死后,他研制的毒药也在江湖上绝迹了。

沈渡:“既然绝迹,为何她有?还涂在了那把匕首上?”

慕笙:“绝迹不代表没有人珍藏,毒老头儿的毒可是很难得的。比如,皇宫里就有。再比如,定国将军府也有。”

皇宫里那瓶是太后娘娘收藏的。她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担心皇帝亲政之后对她下手,暗地里花重金购买了那瓶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萧翊这个人目的性很强,比如利用江菱歌得到权势,再比如利用敌国除掉如日中天的江家军。

太后在成为太后之前,是宫里最为特殊的妃子。她的祖父,父亲都是文官之首,在文官中有很强的影响力。

萧翊的父皇重文轻武,故而忌惮他们家。她入宫多年,只侍寝三次,膝下无儿无女。不是她不会生,而是先皇不想让她生。

无侍寝,却有恩宠。无子嗣,却位列四妃。成也家世,败也家世。好在她想得开,入宫多年,倒也能独善其身,自得其乐。随着她祖父去世,父亲患病,她在宫里的处境岌岌可危。

这时,萧翊找到她,主动提出过继到她的名下。

萧翊本是所有皇子中最不起眼的,偏偏得了江家的青眼,拥有了最强大的兵力支持。他需要文官,帮他在朝中站稳脚跟。太后需要武将,帮她稳住摇摇欲坠的家族。他们一拍即合,成了同盟。

萧翊登基前,面不改色的除掉了江家。登基后,又除掉了对他帮助最大的江菱歌。她怕,怕她和她的家族会成为下一个。

太后想多了,早在她爹死后,她的家族就没落了。与除掉她和除掉他们家族相比,留着对巩固新政权用处更大。萧翊不仅没有除掉她,反而对她异常恭敬。先皇在时没有得到的尊荣,在萧翊这里全部得到了。

太后病重时,从床上的暗格里摸出那瓶毒药,当着萧翊的面喂给了一只猫。

母子俩没有说任何话,却已胜过千言万语。太后殡天,萧翊将葬礼办得轰轰烈烈。他没有将太后葬在先皇陵墓旁,而是葬在了他生母的衣冠冢旁。

他的生母在他幼年时就去世了,位分低,不能入皇陵,连尸体被扔去哪儿都不知道。在他掌权后,为生母立了一座衣冠冢。在皇陵,却远离先皇和他那些勾心斗角的妃子们。

定国将军府的那瓶毒药是毒老生前送给他的。定国将军对他有恩,他就把他最得意的毒药送给他做礼物。定国将军一生清正,不屑于用这些腌臜手段。收下毒药,只是因为朋友所赠。最后一次出征前,定国将军似有预感,将那瓶毒药留给了江菱歌。

江菱歌把毒药给了乳娘,让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乳娘有事,把毒药给了陈二妮,让她去后院挖个坑,把毒药撒进去,埋的严严实实。

陈二妮还没来得及处理,江家就出事了,她也被从将军府安置到了别的地方。闻听江菱歌死讯那天,她把毒药抹在了江菱歌留给她的匕首上。原是打算进宫行刺的,宫苑深深,连个宫门都没进去。

想回将军府寻死,遇到陈管家。他也是被将军府遣散的下人之一,为生存,选择了倒夜香的工作。陈管家告诉她,将军府早就被封了。就算她去府里寻死,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给将军府里增添了一条人命。

横死竖死都是死,既然他们不怕死,为什么不能想想办法,为将军,为小姐,为江家军报仇。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总比自己窝窝囊囊的寻死,到了那边儿还被小姐指着鼻子骂强。陈二妮听进去了,开始谋划后来的一切,那把匕首也被她随身携带。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有朝一日,用那把匕首,挑断萧翊的手筋脚筋,等他品尝过小姐受过的苦后,再将那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陈二妮没想到,那把淬了毒的匕首,杀的是她自己。

陈彪攥着手指:“没想到……没想到这把匕首还藏着这么多故事。”

徐亿年打着哈欠:“匕首的来历,毒药的来历都清楚了,现在该说说陈师傅后背上的刀伤以及陈家的那场大火了。”

陈彪:“是小姐让我砍的!我看到她用匕首伤害自己,顾不得男女有别,将她抱住。我想带她去找大夫,她不肯。那时候她已经很难受了,却在努力保持着清醒。她让我杀了她,让我把匕首带走。她说宅子已经不安全了,她活着,会影响大计。只有她死了,她掌握的那些势力才会重新转入地下。她说她不负小姐,说她终于等到了小公子。她说她对不起我,说会在黄泉路上等着我。若有下辈子,无论猪狗,都要与我在一个圈里。”

徐亿年挠着耳后,好奇道:“为什么是猪狗?不应该是无论男女,无论贫穷富贵,无论是否疾病,无论美丑,我们都要结为夫妇吗?”

陈彪笑着说:“我们都是作恶多端的人,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配再世为人的。我拒绝了小姐,小姐以死相逼,我没得选择。再者,那蛊虫跑到了小姐的脸上,小姐的脸……我不能让她像鬼一样活着。”

他们说好了,一刀毙命,结束痛苦。陈彪的手抖了,他扭过头去,用力劈下。陈二妮倒下时,撞到了供桌。供桌上仅剩的那只烛台倒下,点燃了供桌的桌布。他想扑火,小姐让他走。

“密室里的火烧不到外面,即便烧到了,也不可能烧成那个样子。是那个凶手,是他故意在陈家纵火,我一直在找他,没找到。”陈彪磕头:“我原就无意活着,今日也是真心赴死,唯愿公子完成小姐所托,唯愿大人找到真正的幕后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