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满地故人
“阿莹。”
“欸！”
阿莹睁着一双泪眼，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
“阿莹，孩子睡着了，你也睡一会儿吧。”
“不要。”阿莹摇摇头，“我不困，我想听你说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京北都做过什么啊？
为什么你连孩子都会带？”
带孩子是上辈子学会的。
那会儿她已经六十多岁，因为退休在家，闲得发慌，就跟着人培训了几个月，跑去帮人带孩子。
她还蛮喜欢带孩子得。
“我在京北……”
安静在小小的病房里，小声地和阿莹说起了她在帝豪打工的往事。
阿莹听得特别认真，听到有意思的地方，她总是像一个充满好奇的孩子，不停追问：“后来呢？”
时间在她们的聊天中，不着痕迹地流逝了，直到吴卓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医院，才打断了她们。
阿莹瞥着他，不高兴地嘟哝：“吴卓，你怎么就回来了？”
“都十二点了，我还不回来吗？”
“已经十二点了吗？”安静边说话，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阿莹，“阿莹，老板来了，我就回去了。
你好好养着，等出了院，我们接着聊。”
阿莹抓紧安静，一脸的舍不得。
“安姐姐，你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今天是元宵节，我想去街上看看花灯，看完了，还得去你们家，陪吴二叔过元宵节呢。”
“好吧。”
阿莹不情不愿地松开安静。
“吴卓，你送送安姐姐。”
“好。”
安静在吴卓的陪同下，离开了病房，到了房门口，安静停下脚步：“老板，你回去陪老板娘吧。”
“那个……”
“怎么了？”
“我刚才回去，顺带去了趟店里，去得时候，撞上了张阿姨，她问我你在不在，想让你去她家。”“你怎么说得？”
“我说今天元宵，给你放了一天假，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得挺好。”
“呃……我知道你不想见她，可她一直拽着我不放，我实在没办法，就把你的手机号码给她了。”
“没关系，给就给了。”
“真得没关系吗？”
“恩。”安静笑着点点头，“老板娘胆子小，老板还是赶紧回病房吧。”
“好，那我们回头再聊。”
“恩。”
她挥了挥手，走向电梯。
“安姐姐——”
“恩？”
“晚上别带东西，不然，我爸会生气的。”
“好。”
她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路过护士台时，她想了想，拐了过去。
“你好。”
“你好。”
护士抬起头，递给安静一个微笑。
“有事吗？”
“嗯。
我是住在1290病房的云莹的家属，她们病房的另一个病人总骂人，你们能不能给她换个病房？”
“抱歉，产科的各个病房都住满了，没法换。”
“那有人出院，可以让云莹优先换过去吗？”
“这……我问问吧。”
“有劳了。”
安静谢过护士后，转进了电梯。
护士看她走了，稍微犹豫了一下，拎起台上的座机。
“喂，秦医生在吗？”“怎么了？”
“我是妇产科的小王，刚才你陪着上来的病患家属希望我们给她家里人换个病房，我要安排吗？”
“安排。”秦秀秀毫不犹豫地说，“给她安排最好的。”
“vip？”
“嗯。”
“那个病房要主任签字。”
“交给我。”
“行。”
秦秀秀帮忙解决病房的事，安静此刻还不知道，她这会儿坐在医院旁边的面馆，吃咸菜肉丝面。
吃完了面，她在临安的大街小巷里，溜达了小半日。
走着走着，她走到了溪水一中的旧址。
这里被改建成了老年活动中心，许多中老年人三五成群地聚在昔日的操场上，跳舞、拉练身体。
她停在金属围墙的外面，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这一刻，天晴、地静，人和，她看着围栏里的中老年人，想起许多年前，和她一起读书的少年。
记忆中的少年影子，和眼前的老年影子交叠在一起，让她不由地想要感叹起时光的奥妙来。
她看了许久，才依依离去。
她离开时，不断有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从她的身边擦过，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凤凰。”
她立刻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过去。
然而，触目所及，只有一世界的陌生人。
她忽然笑了起来。
“呵……”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是有多么思念一个人，才能在车来人往的临安街头，听到他在喊她呢？
她大概真得太想他了吧。
2007年的冬天，她也曾疯狂地想过他，但那时的想念裹着恨意，如同一口含在嘴里的玻璃渣。
越念、越痛。
如今的想念，是一种纯粹的想念，想念里充斥着他对她的好，也充斥着她和他无法长相守的憾。
越憾、越伤。这才是思念该有的味道吧？
明知不该忆，却又不停忆。
安静忽然就怔在了临安街头。
就在她愣得不能动时，两个手挽着手的妇人从她身边擦过，一个妇人停在她身后，不确定地喊：
“安同学？”
安静回过神。
喊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略显富态的妇人，她脸上挂着笑容，笑容看起来既慈祥，又熟悉。
“李老师？”
“对，是我。”
安静看着笑盈盈的妇人，忍不住又一次感叹，临安真得太小，她竟然在一天之内又遇见了故人。
“安同学，好久不见。”
李老师眉角的笑意因为她，变得越发地温柔。
“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都没能认出你。
还是老板娘眼神好，说你就是安凤，我才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没想到，竟然真得是你。”
老板娘？
安静又去看站在李老师身边的人。
这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但她的身材保持地非常好，身上的穿搭看着也更加年轻和时尚。
但……她是谁呢？
“不认识我了？”
“抱歉。”
“我在溪水一中开过小卖部。”
“啊！”
安静恍然一笑。
“原来是老板娘啊。”
“恩，好久不见，安同学还好吗？”
多年以来，她为了活着花去了太多心思，以至于她根本没时间，也不愿意去多想，自己好不好。
所以，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