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噩梦般的暴雨
安凤推开车门,奔进候机大厅,巨大的电子屏上,开往苏黎世机场的Lx179航班显示正在登记。
她又赶往登机口。
登机口前,人去楼空。
还是晚了吗?
安凤喘着粗气,难过地弯下腰。
她弯下腰时,手机响了,她立刻摸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薄景——”
“安凤,”电话里传来了她妈有些局促的声音,“是妈妈。”
“有事?”
“妈妈今天回临安,你能来送送我吗?”
安凤并不想去送,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安凤,你以后不会回临安了,对吗?”
“……”
“妈妈以后也不会来京北了,所以不出意外,我们以后都见不着了,妈妈想在走前再见你一次。
可以吗?”
安凤抬着头,目光扫过候机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她看不见想见的人。
“好。”
“那我在旅馆大厅等你。”
“恩。”
安凤又走出了候机大厅。
雨,变大了。
她立在路上等车时,一直昂着脑袋,仰望天空。
她的耳边不断响起轰鸣声,一架又一架的飞机冲破雨帘,腾空而起,她的薄景言就在其中一架。会是这一架吗?
还是那一架?
看到脖子发酸,她听见身边响起两声“滴滴”。
“小姑娘,打的吗?”
“恩。”她坐上出租车,“去京大。”
“好的。”
因为车子全堵在去机场的路上,所以回去的一路畅通无阻,的士拐进南校门小巷时,刚好四点。
张小莲撑着雨伞,站在旅馆前的台阶上。
“妈,”安凤摇下车窗,“上车吧。”
张小莲摇摇头,抬起手,指着停在街边的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我叫了车,行李已经在车上了。”
“哦。”
安凤没作纠缠。
她结清打的款,跟着张小莲,上了她叫的车。
车上除了司机,没有别人。
“爸不回去吗?”
“他还想在京北多玩两天,你知道的,他一向贪玩。”
安南不着家,即便是他在供销社上班的那几年,也常常借着出差的名义,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
过去,她妈为了找她爸,没少下过功夫。
她曾经不理解。
不理解她一边骂着她爸,一边又担心他到吃不下饭,睡不安觉,她妈说,那是因为她冷心冷肺。
或许吧?
总之,直到最后,她也没看懂她妈和她爸之间的感情。
“离婚协议,爸签了吗?”
“签了。”“那就好。”
“是啊,真好。”
她妈感叹地叹了一口气。
说完这些,她们就没有更多的话说了,安凤觉得尴尬,就撇过脑袋,把目光落在车窗外的大雨。
今天的雨真大。
尽管京北的这个冬天一直在下雨,而且每一场雨都挺大的,可是之前的大雨,都远不如今天的。
今天的雨,就好像云端站着千军万马,他们每个人都端着一盆倒不尽的水,拼了命地往人间倒。
是因为天上的人知道今天是个离别日,所以特意安排了这样一场如注的大雨吗?
不管因为什么,她只知道这场雨太大了,大到了遮天蔽日,让车里的人都无法看清车外的世界。
她看不清,司机能看清吗?
安凤忧虑地转过头。
前窗玻璃上,雨刮器正在疯狂横扫,玻璃窗后的世界,看起来是如此地陌生。
“妈,咱们去哪里?”
“京北站。”
“去京北站是走这条路吗?”
她的疑问未落,司机一脚急刹。
“怎么了?”
“有人冲过来。”
人?
这么大的雨,谁还能能站在路边?
安凤扭头,看向窗外。
空荡荡的路上果真站着一个撑伞的人,这个人很矮、很瘦,很眼熟。
“爸?”
“还真是你爸。”张小莲用一种看起来很惊讶,但其实一点也不惊讶的声音咕哝着,然而这会儿的安凤没能察觉。
安南横在车前,卡着嗓子大叫:
“下来!”
司机神色不悦地转过头。
“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恩。”
“让他走开。”
“不能绕过去吗?”
“万一撞上呢?你们赔吗?”
安凤不好坚持,于是对张小莲说:“妈——”
“小凤,”张小莲打断她,“我和你爸离婚了,他过来肯定没好事,你帮我下去赶走他,行吗?”
“好。”
安凤推开门,走向安南。
“爸——”
她将将张开嘴巴,身后传来一声“轰”,停在路边,载着她妈的出租车,忽然发动,向前开去。
安凤立马回头。
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她爸的身后窜出来两个黑衣人,一个黑衣人抬起一只脚,把她揣进雨里。
“呜——”
安凤跌进水里,呛了一口泥水。
“咳——”
她想要爬起来,但她爬不起来,有人踩住她的后背,于是,她只能昂起头,又惊又惧地问安南:
“爸,你干什么?”
安南弯出一个笑。
“你妈没告诉你吗?”“什么?”
“呵呵呵……”
安南没有回答,他只一个劲地笑,他一边大笑,一边撑着伞,走到出租车,敲开了后座的车窗。
接着,他往车里丢了一个东西。
“你要的离婚协议。”
“恩。”
张小莲拆开文件夹,仔细看了一遍。
“恩。”
她点点头,关上车窗。
“走了。”
“等等。”
安南伸出一只手,按住车窗:“不和你女儿道个别吗?毕竟过了今天,你可能永远见不到她了。”
张小莲没说话。
她沉默地坐在车里,过了很久很久,出租车里才传出三个字,三个冰冷到听不出一丝温情的字。
“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张小莲关上车窗,任凭出租车载着她走远了。
轮胎卷起的水,一片一片地溅到安凤身上,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冰网,一层又一层地捆住了她。
好冷。
她也曾在冬天淋过雨,她知道冬雨很冷,冷到如刀似剑,但今天的冷,却不止是似,而成了是。
她的皮、肉、骨、脏,在这一刻被片得支离破碎。
“妈——”
“别叫了。”安南踢了她一脚,“我们也走吧。”
黑衣人拽起安凤,彷佛拽着一条狗般,将她拽进了暴雨如瀑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