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吓坏了的张小莲

“恩。”

张小莲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的雨。

“你走以后,家里出了好多烦心事。

不是你奶奶杵在我们家大门口,骂你爸和我没良心,就是你叔叔婶婶隔三岔五地跑来找我麻烦。

还有你姑姑。

她听说我们那片要拆迁,想在红头文件下来前,在后头建个房,这样将来拆迁,她也能分房子。

可是,后面的地皮不够用,她就想让我们拆掉一面围墙,让出一点地。

我不答应,她和你姑父就天天堵门,逼我们拆围墙。

家里被你姑一家闹得一团乱,但不管他们怎么闹,你爸还是整天不着家,谁都不知道他在哪混。

还有你外公、外婆、和几个舅舅,经常打电话责怪我,说我不带你回家,害得你和张家生分了。

你是不知道,我这一阵有多熬。

我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张小莲的话也越来越密,安凤静静地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听她滔滔不绝。

她妈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一辈子怨天怨地,谁都不相信,所以临了,她身边没一个知心朋友。

她把所有的苦痛、烦恼,都说给她一个人听。

可即便她把什么都说给她听,她却打心里不信任她。

过了半个小时,张小莲的牢骚还看不出说完的迹象,安凤不想听下去,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妈,说了这么久,你渴了吧?要不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

张小莲的话,突然停了。

她看着面前的水杯,心里一片瓦凉。

她忍不住又一次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她在安家吃了半辈子的苦,到头来,究竟是为了图什么?

“安凤,事到如今,连你也不耐烦听我说话了吗?”

“妈,不是的。

我知道你这一阵一定过得很不容易,不然,你不会来京北找我,既然你找来了,不如直接一点?”

“什么意思?”

“你是想让我帮忙吧?”

对。

她说这些事,除了诉苦,也是为了让安凤知道她这个当妈的有多不容易,她想让她主动说帮她。

可是她忘了安凤和别家孩子不一样,安凤冷心冷肺,她从小就不懂得心疼人,哪怕是她的亲妈。

“行,我就直说了。

从你离开临安起,你爸没有回过一天家。

十一月上旬,他突然回来了。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玩累了,打算回来歇两天,可后来我发现,他不是玩累了,他是回来偷钱的。”

“他偷到了?”

“没。

他偷偷翻了几天,什么都没翻到,然后,他就疯了,他趁着我睡觉时,把菜刀架进了我的脖子。

他说……说让我把钱都交出来,他还说,如果我不交,他就杀了我。”

说到这里,张小莲的脸色有一些发白,说话的声音也出现了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看起来非常害怕。

为了掩饰她的害怕,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但因为她的手太抖了,一半的水流过了她嘴角。

安凤抽了一张纸,递给她妈。

她妈胆子不大。

上一世,有人上门兜售洗护用品,她稀里糊涂地把人放进了门。

隔天,她听小区物业说,这些人都是骗子,他们借着兜售东西的名义,上门踩点,偷钱、杀人。

她忽然就怕了。

她怕了很久,天天吃不好,睡不着,动不动就拉着她问,那些人过几天会不会偷偷摸进他们家?

她妈连这样的事都怕,何况是被人拿刀子威胁?

“安凤,你说你爸怎么能这样?”

她爸混账,这些年没少干缺德事,但杀人,他不敢,不然,他也不会被她叔欺负到屁都不敢放。

而且,以她妈的胆子,她爸要是真掏了刀子,她妈怎么还敢和他一起坐着火车,来京北找她呢?

她爸真的掏刀子了吗?

“安凤!”张小莲把餐巾纸揉成团,砸了过来,“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我说你爸要杀了我吗?”

“听见了。”

“你听见了,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不是的,我在想——”

“想什么?想我胡说八道,冤枉你爸吗?!”

她是怀疑。

但现在,她不怀疑了,因为如果她妈说得话都是真得,她不用担心她会怀疑,更不用恼羞成怒。

“那天晚上,您没事吧?”

“呵!”张小莲冷笑一声,“怎么,你希望我有事?”

“怎么会?”

“你会不会,只有天知道。”

夜色越来越深,冬雨也越下越大,安凤不想和她妈没完没了的绕下去,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

“后来呢?你把钱给我爸了吗?”

“……”

张小莲很失望。

这不是她熬了一个月,从临安憋到京北想要听到的话,她想要听到地是更激烈,更愤慨的咒骂。

而不是眼前这一番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询问。

她的女儿,她亲生亲养的女儿在听到她差点被人杀了之后,竟然没有一点着急,没有一点忧心。

她怎么可以?!

“对!我把东西交给他了!我把存折,风华苑的房本,全都交给他了!”

都说一物降一物,这个道理在他们家展现地淋漓尽致。

譬如她妈,那么聪明,那么会算计,那么会为自己争取权益,偏偏一对上她爸,就永远都在输。

“你不该交的。”

“我当然知道不该交。

可除了交给他,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你真想让我为了些身外之物,由着你爸砍死吗?”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爸都对你这么绝情了,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她想报得。

安南拿起菜刀的那一刻,她真以为他要杀她,所以拿了手机就要报警,可他把刀子插进了桌子。

他说,如果她不把东西拿出来,他就捅死自己。

这叫她怎么报警?

张小莲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愤怒。

来京北的路上,她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安凤大了,心眼子又比别人多,她必须好好地和她说话。

不然,她未必肯帮她。

“安凤,他总归是你爸,我要是报了警,他就得蹲大牢,他要是进了大牢,你以后还怎么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