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寂静的夜
张小莲深吸一口气，迅速收敛失控的情绪，然而，就算她收得很快，她的丈夫还是察觉到异常。
他抬起头，隔着玻璃门，看向安静。
“她是谁？”
“她——”
她在改嫁前，曾经告诉过媒人，她和前夫生得女儿出国了，她还告诉她，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的丈夫知道这些事后，一直格外地怜惜她，还有他的家人，也都非常同情她早年的遇人不淑。
如果让他们知道，安凤是她的女儿，回了临安，那——
“我看她长得像我女儿，忍不住和她多聊了两句。”
“像吗？”张小莲的丈夫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安静，“如果她像你女儿，那你女儿一点不像你。”
“恩，她是不像我。”
“她肯定不像你，她要是像你，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出国？这种没良心的人，还是忘了吧。”
说完，张小莲的丈夫收回目光，搂住了张小莲。
“走吧，儿子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恩。”
张小莲被扶着，转过身，穿过雨帘，回到了车上，坐进车里的一刹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面包店的灯，熄灭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
张小莲的丈夫看她还在看，一边踩下油门，一边笑着问：“真这么像吗？”
“啊？”
“我说那个店员。”
“恩，很像。”
“你啊，就是太重情了。”张小莲的丈夫长叹一口气，“你如果实在舍不得，过两天再过来呗。”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是长得像你女儿，又不是真是你女儿，我再小气，也不用防个陌生人吧？”“呵呵……”张小莲笑了两声，“你就不怕她真是我女儿？”
“不怕。
我们结婚前，我爸妈早托人打听过了，说是你女儿特别厉害，高考都没参加，直接被保送京大。
这么厉害的女孩子，去了京大肯定前途无量，她能这么多年不回来，说明她在外头过得好极了。
她啊，不可能回临安。”
她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可——
“好了，你要是实在想女儿，有空就过来店里坐坐，要是人家姑娘愿意，你也可以请她来做客。”
“真得吗？”
“真得。”
“老黄，谢谢你。”
“傻瓜，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不过，你再怎么想女儿，别让儿子看出来，你也知道他特别粘你，要知道你想女儿，会吃醋的。”
“不会的。”
张小莲笑了。
她心想，虽然她不能在面上告诉丈夫安凤是她女儿，但只要她和安凤不说破，她也可以照顾她。
明天是元宵节，她正好过来请她去家里吃饭，以后，她们也可以常来常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小莲拿出手机，高高兴兴地给儿子打去电话。
“喂，仔仔，妈妈买到树莓蛋糕了！”
张小莲坐着车，走远了。
安静立在玻璃门的内侧，无声地看着张小莲乘坐着私家车，一点点地消失在幽暗而老旧的古巷。
天外的雨越来越大了。
漫天的雨把本就暗沉的夜，淋得更暗了。上一秒对着她说，她永远是她女儿的张小莲，下一秒就告诉她的新丈夫，她只是很像她的女儿。
人间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安静在黑暗中咧开嘴巴，无声地大笑，笑够了，她才打开灯，开始收拾货架、后厨，盘点账目。
等全部都忙完，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她和着热水，啃了大半个要处理掉的面包，然后打开楼梯灯，关了一楼的灯，缓缓走上了三楼。
狗子租得店面有三层。
一层被装修成面包房，二楼充作仓库，三楼弄成了一个小房间。
在她来之前，狗子偶尔会在店里过夜。
她来了以后，三楼的房间就变成她的宿舍。
她想付住宿费，但狗子死活不肯收，他说，就当她在这里帮他看店了。
她没法拒绝他的好意。
元清街的晚上和白天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白天的元清街有多么喧嚣，夜晚的元清街就有多寂寥。
但今晚不一样，今晚的元清街很喧嚣，豆大的雨滴急速地砸在瓦砾上，彷佛是要砸破房间一般。
她立在四四方方的小窗边，拿出手机，给狗子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老板吗？”
“恩，是我。”
“老板娘还好吗？”
“不，不知道。”狗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阿莹在产房，她不让我陪，我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吧，老板娘不会有事的。”
“真得吗？”
“当然。
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哪怕出现一点意外，医院也能及时处理好，老板就安心等着做爸爸吧。”
“对，我要做爸爸了。”狗子又变得高兴起来，“安姐姐，我真希望阿莹能给我生一个小公主。”
“你喜欢女儿？”“对啊，女儿多好啊，不仅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还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特别想要个女儿。”
她是一个女儿，而且是个不受宠的女儿，所以听到狗子说喜欢女儿，心里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感动。
真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儿，都能遇上喜欢女儿的父母。
“希望你能如愿。”
“能，最好，不能，也没辙，总不能是儿子，就不喜欢了吧？”吴卓哈哈一笑，“店里还好吧？”
“恩，都好。”
“好就好。”
“恩。”
“明天是元宵节，我得在医院陪着阿莹，安姐姐，明天你就别开店了，去我家里，陪陪我爸吧？”
“店还是照常开吧，我早点关门，过去陪二叔。”
“关！我是老板，你得听我得！
你要是嫌我爸啰嗦，不想早去，就去街上逛逛，这几年临安发展得很好，你正好四处走走看看。”
“这……”
“安姐姐，你就帮帮忙吧。”
她和吴家的关系一般，当初给狗子补课，也是为了还吴校长照顾她的恩情，但吴家人不这么想。
无论是狗子，还是吴二叔，或者是狗子的新婚妻子阿莹，都是真心把她视作了家里人。
“好。”
“这才对嘛~”吴卓在电话里高兴地呵呵笑，“对了，你千万别带东西，不然，我爸铁定抽我。”
“好。”安静笑着答应了，“如果老板娘生了，不管是什么时间，一定要发信息告诉我，好吗？”
“知道。”吴卓也笑着答应了，“时间不早了，安姐姐，你早点睡吧。”
“恩，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