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总该有个人对她好
在很多年前，薄景言曾经敞开心扉地问过他一个问题，他问他，他的心里有多少想要珍视的人？
他说，他有很多。
然后，薄景言说，他只有安凤。
他这么说的时候，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因为他是京圈太子爷，他的人生怎么可能这么惨淡？
他真是蠢透了。
他明明知道薄景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怀疑像他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地纵容另一个人？
他纵容安凤，是因为她值得。
可他却帮着祁思汝，一次又一次地算计安凤，甚至在八年前，差一点害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冷子明，我说过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是我对不起小凤凰，我明明那么爱她，那么想让她幸福，可我对她的爱却成了一把杀死她的刀。”
“薄……薄景言，别这么说，谁都害过小凤凰，唯独你，没有。”
“不，我有。
在2002到2006年间，我曾给小凤凰寄过三十四封信，但她没有回过一封，你因此骂了她三年。
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信吗？”
“为什么？”
“因为她从来没有收到过我的信。”
“怎么……可能？”
“如果她收到了，那些信又怎么会落在她父亲的手上，以遗物的形式，在今年年末回到我这里？”
“可——”冷子明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如果她没收到你的信，那你寄过去的钱，去了哪里？”
“那些钱成为了她父亲的赌资。
她的父亲因为我寄过去的钱，在赌博的深渊越沉越深，他是因为我，才会沦为谋杀女儿的恶魔。”“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
八年前，我知道老爷子不喜欢她，也知道薄家人排斥她，却还是想要赌一把，一个人离开京北。
我觉得以她的能力，即便我不在京北，也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可是就在我离开的当天，薄、祁两家迫不及待地出手了，他们敲碎了她的傲骨，毁了她的人生。
她在泥泞里苦苦挣扎，为了活下去受尽折磨的时候，我却在午夜梦回里，憎恨着她对我的抛弃。
整整八年，我从来没想过她为什么会消失？是不是藏着不得已的苦衷？是不是经历着暗无天日？
重逢后，她一再地躲我、避我，无论我怎么表态，都不愿意和我再续前缘，我以为她无心无情。
谁知道，真正无心、无情的人，竟然是我。
她因为我，因为薄家，失去了梦想、亲人、朋友，和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她一定恨死了薄家。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逼着她爱我。
她，又该怎么爱我？”
“……”
冷子明无法回答。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全是安凤的脸，那一张从重逢以后，每一次都恭顺、谄媚到令人憎恶的脸。
他觉得她变得很恶心，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变得这么恶心？
她……也不想的。
冷子明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真不是人。”
不。
不是人的不是冷子明，而是面前的这一群自以为是的垃圾。
薄景言轻轻地抬了抬头，楼梯上，一个女仆抱着一件杏色的羽绒服，飞快地跑下来。
“冷子明，你该走了。”
“哦。”
冷子明点点头，迎向女仆。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薄太子，你真不去追小凤凰吗？”
“如果你是她，会希望我追出去吗？”
“……”
如果是他，在经历了那么多生不如死后，大概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薄太子和他们这些故人。
这一刻，冷子明终于明白，为什么多少年来，薄景言始终都说，小凤凰是人世间最好的女孩子。
她，当得起“最好”两个字。
冷子明接过羽绒服，走出了薄家大宅。
他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又一次停了脚步。
“景言，既然你这么懂小凤凰，就知道她不希望——”
“你错了。”
薄景言语气淡漠地打断冷子明。
“小凤凰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她曾说过，不管一个人犯了什么错，都应该为犯过的错付出代价。
这才是人间公道。
她以为她不想恨？不想报仇吗？
不，她想的。
可她又太良善了，那份良善又不许她恨。
因为她是一个良善的人，所以哪怕她的父亲丧尽天良，她依然为了他省吃、俭用，养老、送终。
因为她是一个良善的人，所以她不愿意和任何人重逢，却又在重逢后，勉强自己对所有人微笑。
因为她是一个良善的人，所以她明明无法原谅剥夺她人生的仇人，却为了我，逼自己释怀仇恨。
可是，难道就因为她良善，活该被人欺负吗？
难道就因为她良善，就该放弃讨回公道的权力吗？”
冷子明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冷子明，她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这个世界总该有人为她义无反顾，哪怕，只有一个人。
你说，对吗？”……对。
可他说不出这个“对”字。
“你该走了，不然，就追不上她了。”
“好。”
冷子明抱着羽绒服，跑下了台阶。
薄景言看着他追上安静，才平静地面朝会客厅。
“约翰。”
“啊？”
“收复计划可以停了。”
“哦。”
“从明天开始，开启猎杀计划。”
“好。”
约翰习惯性地点点头，点了两下，他猛地停下，惊愕地反问：“你说什么？你要开启猎杀计划？”
“恩。”
“可——”
“没有可是。
我创立薄氏科技，景安投资，不是因为我有多热爱这个人间，而是我想要拥有制裁他人的力量。
这也是景安步入正轨后，我创立猎杀计划的原因。
我没有开启计划，是因为小凤凰，为了她，我愿意热爱这个不值得我眷恋的世界和世界上的人。
可惜，这个世界不值得。
既然他们非要夺走我仅有的美好，一脚把我踹回地狱，那么，他们又凭什么在人间享受着美好？”
薄景言弯起嘴角，朝二楼的薄老爷子和薄建军，勾出一个嗜杀的冷笑。
“我的爷爷，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