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爱意

李斯年看着这与郑秀多年前所赠一模一样、但明显新很多的木铃,忽然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鼻子酸酸的。


他好多年没有哭过了,在当年心经历过痛的极点之后,眼眶就好像是不再会产生眼泪似的。


但原来不是只有痛会激发出眼泪,爱意亦然。


许之向前探身,轻轻拢着李斯年握住木铃的手,沉声说,“从前的不告而别,对不起。旧的木铃因为我而磕坏了,对不起。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为这些事向你道歉……”


李斯年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他。


“我替你求了新的木铃,以及今后的每分每秒、每年每月,我都会在你身边,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从今以后,就是属于我们的、全新的生活了。”


李斯年听懂了,许之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释怀关于郑秀的种种。


如果说旧木铃是郑秀守护着自己的少年时光,那新木铃则是许之陪伴自己余生的日日夜夜。


李斯年深吸一口气,将即将漫出的泪水稍稍憋回去了些,他反握住许之的手,那木铃就被包裹在二人的手心之间。


“谢谢……”


谢谢你在尚未见全这世界时,便愿意爱我。


谢谢你在历尽千帆后,还是愿意爱我。


“好了,擦擦眼泪吃饭吧,小哭包。”许之故意逗他。


“才没哭呢!这只是眼眶有些湿润。”李斯年说着,仔仔细细将木铃和签文收好,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这是给你的。”


许之有些惊讶:“今天你过生日,怎么我也有礼物?”


“寿星开心,想怎样都行!”李斯年把礼盒放到他手心,“看看。”


指尖是暗蓝色缎面的丝滑触感,一看就知道里头东西不便宜,许之拆开来:“手表?”


“嗯,跟我的是一对。”李斯年伸出自己的手腕晃了晃,“定制的那个老师傅原本已经不做了,我辗转托了好几个关系才找到人,好求歹求,他才终于愿意破例。我表盘上数字是星星、你是月亮,怎么样?”


“很好……我很喜欢。”许之笑着将手表套到手腕上,伸到李斯年面前,李斯年会意,帮他扣上了。


这手表通体黑色,衬得许之皮肤更白皙发亮了,李斯年顺势往下牵住他的手,揉了揉掌心,目光从手背转向骨节分明的手指。


手指看起来有点空,好像应该戴个戒指……


“之前和钱霆打架、就是他找了几个混混拿钢管那次,你是不是用了手表的定位?”许之问。


李斯年愣了愣,不料他会突然说起这个:“是啊,你怎么知道有这个功能的?”


“帮你找手机那时,李倾诺告诉我的,她说定位只能主动按下按钮才会发送。”


“嗯,定位信息是同时发给李宇和江叔,所以我之前从来没按过,但钱霆这人疯得很,我怕他当时真会把你怎么着了。”李斯年说。


果然如此,许之心想,当年李斯年就很不愿意和李宇沾边了,如果不是自己也在那,估计李斯年宁可被钱霆打一顿、或真背上刻上字,也不会按下手表上的应急按钮。


这人,真是心肠太好了。


“那你现在的定位关联了谁?”许之又问。


“李倾诺。”李斯年说完,猜到许之的意思,捏了捏他的手心,“不过以后用不上她了,我关联你的就行。”


李斯年就着牵手的姿势,另一只手给二人的手表配了对,很快就设置成功了。


许之瞧了眼表面,笑了:“实时位置共享?”


李斯年摊手,理直气壮道,“不好意思,本人占有欲比较强,你忍耐一下。”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温馨融洽,最后的甜点是焦糖布丁,吃完后,李斯年就感觉窗外忽然暗了些,仔细一看,似乎是沿江的部分射灯关闭了。


门外的服务员也适时地敲门提醒:“您好,烟花晚会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可以前往观景台赏看。”


包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每一间都有独立的观景台。


二人从侧面的门出去,迎面就是一阵清风。


观景台没有玻璃,而是双排的围栏,扶栏而望,下是滔滔江水波光粼粼、上是无尽天幕连绵向外。


李斯年将人圈在怀内,脸侧在他柔软的发间蹭了片刻:“还记不记得我们上一次看的烟花?”


许之点头。


怎么会忘呢?那是他这么些年来最幸福的一个生日。


李斯年笑着叹谓:“那时候我就想牵你的手了,像这样——”


说着,撑在围栏上的手便一寸一寸、非常缓慢地向许之的手滑动,直到肌肤相触,立刻停下。


“又怕太明显被你发现,虽然那时候你还戴着厚厚的手套。”


许之心里软软的,侧过头来,声音里有些遗憾:“但我完全没察觉到……”


“现在知道也不晚。”李斯年唇边带着笑意,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看,烟花要开始了。”


昏暗的半空豁然一亮。


一簇簇金色自下而上光滑过,仿佛流星般,升至顶端,“砰”得一声,无数花火齐齐绽开。


橙的、红的、蓝的,绚丽非常。


绽放花火的末尾又分炸开无数星点,仿佛夜空中的萤火虫。


二人看得入迷,谁都没有说话。


在第一轮烟花的间隙,李斯年才忽然深吸一口气,开口:“其实……那天我叫你来实验室,就是想做三氧化二铬和氨气的实验给你看。”


许之呼吸一滞,转过身来。


二人其实从未细聊过关于火灾的事,许之看李斯年不提,便以为他不愿回首,所以也没有问过。


他思索片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想:“我记得那个实验反应效果是……”


李斯年接过话头:“没错,会发出类似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的亮光,因为你说你没见过萤火虫嘛,但那个季节在户外又看不到,我就想了这个法子。”


“你真是……”许之心里酸楚又幸福,只是随口提了这么件事,倒是被他记在心上了。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记得那个实验危险性不算高,哪怕是过程中出现意外,也不至于引起那么大的火。”


许之想起那整间屋子被火光燃透了的画面就心有余悸。


“我是拿重铬酸铵燃烧生成的三氧化二铬,不过,这不是重点……“李斯年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看向许之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沉。


“重点是什么?”许之心中一跳,忽然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他有些着急,又催了句:“快说啊!”


李斯年叹了口气,说了句旁的:“那我们说好,我告诉你,你听过就算了,不准胡思乱想、也不要放在心上,行不行?”


察觉出他语气里的沉重,许之认真点了点头:“好,你说。”


“起火,是因为实验过程中发生了剧烈燃爆。”


“为什么?是你哪一步操作失误了吗?”


李斯年摇头:“如今想起来,高中生私自做实验的确是很危险的事情,但那次意外是因为……”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魏旬对我用的试剂动了手脚。”


许之甚至花了一两秒,才意识到李斯年口中“魏旬”二字发音对应的人是谁,他僵直在原地,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似的,表情因为过于震惊而反而呈现出迷茫的模样。


李斯年手指缓缓摩挲着许之的小臂,安抚道:“我知道你一时间会很难接受,当年我也是……具体情况比较复杂,现在就不展开说了,总之调查持续了大半年,最后是人证物证具在,魏旬因此也没能参加高考,直接蹲监狱了。”


“怎么会这样……”许之后知后觉到荒谬,原来造成二人这八年分离与伤痛的,不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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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而是人为?!


当年剧烈的情绪已经被时间重刷太久,如今只剩下刻在心底、无法磨灭的烙印,不那么痛了,却永远沉重。


“是……”许之清了清嗓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因为我当时跟董老师提,他也在ktv打架那次向钱霆透露了消息,所以他才对你……”


“不是的。”李斯年打断了他,“我就是怕你会这么想,之前才一直没有跟你提这件事。”


因为其实无关紧要,说了徒增愤恨和遗憾,什么也改变不了。


怪只怪今晚气氛太过融洽,让李斯年突然有了讲清楚一切的冲动。


他是真的相信许之的承诺,收到新木铃后,就能开始全新的生活,所以也想要从此以后,彼此之间毫无芥蒂、没有隐瞒。


“魏旬看我不顺眼不是一两天了,早在你转校过来之前、甚至在初中的时候就有了。你是学心理的,应该比我懂,其实根本没必要去拆解这种人的动机,他本就和常人不同,常人不会仅仅因为嫉妒就产生这么大恶意的,又或者就算有恶意,也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半晌,许之才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他上前半步,环抱住李斯年,头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可是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成长的过程一定很难吧,能像如今这样,冷静理智的回顾剖析这些事,一定很不容易。”


许之心里难过,双手不由自主地就用了些力气,颇有些害怕对方凭空消失、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些许安全感的意味。


李斯年腰背都有些吃痛,但他只是暗暗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反而轻轻抚着许之的头顶。


“好啦,都过去了,我也是因为看到烟花,突然想起了萤火虫。”李斯年说完,扶着许之的肩,与他四目相对,岔开话题,“你不知道吧,我那天,是想跟你告白来着。”


许之一怔。


“我琢磨着吧,你看了我做实验的样子,肯定会觉得‘天呐,李斯年怎么这么帅!’而且还会很感动,那绝对得一口答应我了!”


许之听着又想笑、又想哭,表情一时间有点扭曲,憋了半天才说:“你……是不是平时看偶像剧挺多的。”


李斯年嘿嘿一笑。


许之却没能跟着他一起笑,仍然是蹙着眉,觉得后怕:“好险,我差点没机会知道这一切了。”


若是他们回国后没有遇见、若是许之早先一步去了香洲大学任教……


又或者是二人对彼此的情谊已经不如往日深厚,在最初的对峙和拧巴的关系里渐行渐远……


这么多步,只要有一步走错,就来不到今天、来不到此时此刻。


许之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在这个瞬间,心里突然觉得,感谢老天爷。


“别再想了,说好的,听完就忘掉。”李斯年笑意缱绻。


就在这时,第二轮烟花再次燃起,璀璨的光在身后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和李斯年的脸。


许之舍不得转身,只想看着李斯年,仿佛背后那漫天的绚丽烟花,都不如倒映在他眼底的一丝光亮。


李斯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忽然眼角弯了弯,双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与此同时,又是一朵烟花炸开,李斯年的声音就这样被一阵噼里啪啦给轻易盖了过去。


可是许之忽然就懂了。


他脑中画面纷飞,四周时光流转,仿佛瞬间回到了火灾的那天。


他与李斯年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铁门。


是一样的亮光四溢、一样的剧烈声响。


在二次燃爆之前,李斯年脸上又是灰、又是血,狼狈极了,但他还是坚持扒在玻璃前,一双眼如此刻一样明亮,半寸不挪地注视着自己。


原来他那时候说的,就是:“我爱你。”


原来自己这么些年所思所想、所苦所求,早在八年前的某一天,就已经得到了。


这么多年来,从未失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