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军情参谋处
林萧的视线落在他手边那把瞧着有些粗糙的小手弩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听说,你就用这玩意儿,干掉了一个刺客?”
陈望亭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当时脑子一热,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纯属侥幸。”
“生死关头,还能想到反击,就这份胆色,寻常书生可比不了。”林萧话里带着点儿说不清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意味,很快又沉了下来,“这事,朕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看着陈望亭,话语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你只管安心养伤,朝堂上那些风风雨雨,朕替你扛着。”
那一瞬间,陈望亭从她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里,捕捉到了一丝平日里深藏的关切,还有一种……让人心头一震的决绝。他忽然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帝,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至少,此刻她身上带着点暖意。
随着流朱那边的调查一环扣一环地挖下去,越来越多的线索,像藤蔓一样,七弯八绕地指向了京城里那几家平日里跋扈惯了的勋贵武将,甚至,魏武侯府和曹家的影子也在里头若隐若现。这些人,要么是陈望亭搞军械革新断了他们的财路,要么就是旧日里结下的梁子,早就恨得牙痒痒。
当流朱将那厚厚一叠,几乎能砸死人的卷宗放到御案上时,林萧的脸,比那窗外的乌云还要黑沉。
“好,好得很!”她气得反而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声听着让人后脖颈子发凉,“平日里一个个装得人模狗样,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背地里干的却是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真当朕是庙里的泥菩萨,任由他们搓扁揉圆不成!”
第二日早朝,金銮殿里的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林萧端坐龙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子森然的寒意,却让底下站着的文武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喘。
“宣旨!”
内侍监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像一把锥子,狠狠扎破了殿内的死寂。
一份份措辞严厉到极点的旨意,接二连三地被宣读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炸雷,轰得满朝文武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魏武侯教子无方,纵容家奴行凶作恶,削去爵位一级,闭门思过半年,不得出府!”
“工部左侍郎李德全,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勾结不法之徒,即刻革去官职,查抄家产,打入天牢!”
“羽林卫指挥使张莽,治军不严,疏于职守,致使宵小横行,着即下狱,听候发落!”
……
一连串的罢官、下狱、抄家,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作威作福的勋贵官员,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腿肚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有的直接瘫软在地,哭爹喊娘也没人搭理。
吏部尚书宋谦老神在在地站在班列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那藏在宽大朝服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抖动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女帝这是在杀鸡儆猴,也是在借机清除异己。既是为那个陈望亭出气,更是为她自己,扫清龙椅前那些碍眼的绊脚石。
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霆风暴,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颤。市井间的百姓听闻此事,无不拍手称快,直呼圣上英明。而那些平日里心怀鬼胎的官员,则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陈望亭作为这场风波的起因和最大的受害者,却也因此“因祸得福”。那些明里暗里跟他不对付的势力,在这场毫不留情的清洗中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他在朝堂之上的根基,反而因此愈发稳固了几分。
风波稍稍平息,林萧再次召见了陈望亭。
“陈望亭,这次的事,让你受惊了。”林萧看着他,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不少,“那些不长眼的跳梁小丑,朕已经替你料理干净了。军械革新司那边的事,你要抓紧。我大乾的边防,还等着你的那些新式利器呢。”
她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朕琢磨着,在军械革新司之外,再设一个‘军情参谋处’,专门负责汇总分析各地的军情,拟定应对的方略。这个差使,朕想交给你,你可愿意接?”
陈望亭心头猛地一跳。这“军情参谋处”,听着名头不大,却等于是将一部分军务决策的权力,也变相交到了他手上。这位女帝,对他的信任和倚重,又往上拔高了一大截。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陈望亭躬身领命,声音沉稳。
暗杀的阴霾暂时散去,朝堂的格局也因这场风暴而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陈望亭清楚,他虽然在这场风波中侥幸存活,并且获得了更大的权力,但前方的路,只会比现在更加凶险。站得越高,风浪便越大。
他抬起头,迎向龙椅上那双充满了期许的凤眸,心中却是一片澄澈。
“军情参谋处”,好大的名头。
陈望亭站在一块刚挂上不久的匾额下,匾额上的字倒是苍劲有力,透着股子皇家气派。
只是这匾额底下的衙门,着实有些寒碜。
三间不算宽敞的屋子,除了几张落了灰的桌椅,连个像样的卷宗架子都没有。
唯一一个负责看门洒扫的老吏,还是从内务府临时拨过来的,眼神浑浊,动作迟缓,瞧着比这屋子还旧。
“陈大人,您瞧瞧,这儿……陛下吩咐了,一切从简。”前来领他认门的小太监哈着腰,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
陈望亭点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有劳公公了。”
他心里清楚,女帝这是给了他名头,给了他机会。
至于这“军情参谋处”能不能立起来,能办成什么事,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想从那些根深蒂固的老衙门嘴里抠食,可不是件容易事。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踏进这空壳子衙门,后脚兵部那边就递来了“问候”。
一个兵部主事,捧着几份无关痛痒的旧军报,皮笑肉不笑地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