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策论惊天
《锦瑟》是才气,稷下学宫是辩才,这秋闱第七,可是实打实的功名,是朝廷盖了戳的认可!
陈望亭这个名字,这回是真正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上了这个懒懒散散,却总能搞出大动静的年轻人。
不过,谁都明白,秋闱只是个开头。后面的复试,还有那决定最终命运、面见天颜的殿试,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那篇惊掉人下巴的策论,他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能不能递到那位九五至尊的面前?
那位心思难测的陛下,又会怎么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更大的风浪,怕是还在后头憋着呢。
秋闱放榜那点热闹,风一吹也就淡了。
可更磨人的复试,紧跟着就来了。
陈望亭倒无所谓考第七还是十七,反正都是下一关的门票。
真刀真枪的,还得看后面。
陈家小院,书房。
这里又成了他的“总参谋部”。
这次桌上摊开的,不光是那些画着框框、箭头的经义策论“思维导图”。
还多了几张更大的图纸,墨线勾勒,瞧着就复杂。
仔细看去,竟是大乾的疆域轮廓,几条主要边防线歪歪扭扭地标着,还有漕运水系图。
旁边用蝇头小楷和各种鬼画符似的标记,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兵力部署的猜测、粮草转运的节点、历年国库收支的大概数字,甚至还有他道听途说来的几个朝中大派系的名字和关系网。
这哪是备考?分明是在做沙盘推演。
晴若端着碗冰糖雪梨,轻手轻脚进来。
瞅见自家公子又对着那些“天书”拧眉毛,小声劝:“公子,复试就在眼前了,您也歇歇。这些……考场上用得到吗?”
陈望亭头都没抬,接过碗就灌了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光会写几句漂亮话有个屁用?得先弄明白这台戏人家想怎么唱,咱们才好递什么本子上去,对不对?”
他手指头在图上一个点戳了戳:“喏,你看这北边,年年喊打,年年哭穷。钱呢?真不够,还是半道上就进了某些人的腰包?这漕运堵着,南边的粮食运不到前线,当兵的饿着肚子,你让他拿什么跟人玩命?这些才是根子上的事儿。”
晴若听得云里雾里,就觉得公子琢磨的事,跟旁人忒不一样了。
复试这天,贡院里的空气比初试时还要粘稠。
能站在这儿的,都是筛过一遍的,哪个不是憋着一股劲儿,透着那么点志在必得的狠厉。
考题发下来。
果然,比上次更不是人做的。
经义抠得更死,诗赋的要求也拔高了一截。
但真正让考场里响起一片抽气声的,还是那道策论题。
题目不长,就一句话:“论边饷不继,将骄兵惰之弊,及强军富国之策。”
嚯!这题目,简直是把大乾朝身上最疼、最烂的两个脓疮——边关军费那个无底洞,还有军队那肉眼可见的战斗力拉胯——血淋淋的直接剜出来,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更要命的是,不光让你说病根在哪儿,还得让你开药方。
而且,是“强军”跟“富国”两手抓的猛药!
这一下,号舍里不少人当时就懵了。
骂几句贪官污吏容易,喊两嗓子忠君报国也轻松。
可要拿出真能落地的法子,还得把军队和钱袋子这两件最碰不得的玩意儿搅和到一块儿说?
那简直是把脑袋拴裤腰带上,在刀尖上蹦迪!
说不好听点,一个字写不对,可能就戳到哪位大佬的肺管子,前途彻底玩完。
陈望亭看到这题目,不惊反喜,眼睛都亮了几分。
嘿,巧了不是?
这不就是他前几天关起门来,对着那几张破图纸,翻来覆去琢磨得最起劲儿的东西么?
他提起笔,这次连犹豫都没有。
墨蘸得饱饱的,下笔就没停过。
开篇,他没学别人哭哭啼啼说国家多难,也没义愤填膺骂奸臣贼子。
反倒用一种近乎冷冰冰的调子,直戳边饷问题的几个死穴:
一是预算跟实际拨款脱节,中间环节层层盘剥,到了边关手里,能剩下十之一二就烧高香了;
二是缺一套真正管用的审计监督,从上到下稀里糊涂一笔烂账,养肥了多少蛀虫;
三是后勤补给那套老掉牙的体系,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中间的浪费更是吓人。
骂完,笔锋一转,开始甩“药方子”:
第一,单设一个“军需审计司”,独立出来,直接对皇帝老儿负责。这衙门权力要大,人手要精干,查账的手段要狠,发现谁伸手就剁谁爪子,还得搞“连坐”,一条线上的蚂蚱,一个也别想跑。
第二,军功赏罚,地下猛药。赏钱要给足,要给得快,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直接发到当兵的手里,看谁还敢克扣?同时,军纪必须严,搞常态化的考核,不行的就滚蛋,有本事的赶紧上,打破那套老资格说了算的规矩。
第三,搞“军屯”和“商屯”结合的新花样。就在边境线后头,划出地来,让当兵的自己种,也鼓励商人去开荒。这样,一部分粮草能自给自足,还能把边境的经济带起来,给国库减负。挣来的钱,还能再投回军队里去。
第四,得砸钱搞“军工科技”。他又把改进武器装备这事儿拎出来说,甚至胆大包天地提议,专门成立个“军械研发所”,把全天下手艺好的工匠都招进来,谁能改进弓弩、炼铁、甚至是火器技术,重重有赏!
洋洋洒洒几千字写下来。
条条都冲着当前的弊病去,给出的法子,有些明显带着他那点现代管理和后勤的影子,有些则是瞅着大乾的现状,搞出来的“土法上马”。
字里行间,那股子“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实用主义狠劲儿,还有那“不破不立”的决绝,简直要透出纸背来。
整篇文章,思路清晰得吓人,一环扣一环,没半句虚头巴脑的废话。
全是大胆到让人心惊肉跳,却又具体到仿佛明天就能开干的建议。
看得人后背发凉,可仔细咂摸咂摸,又忍不住嘀咕:这小子说的……好像,他娘的真有几分道理?说不定……真能行?
复试阅卷的地方。
裴矩再次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