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初试惊艳
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他平日里,就是用此物温书?”林萧指着那图,声音里透出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好奇。
流朱垂首,恭敬回道:“回陛下,探子回报,陈望亭书房中此类图纸甚多,堆积如山。他极少高声背诵经文,多数时候,便是对着这些图纸凝神,或提笔写画,或是翻阅不同典籍相互印证。”
“不循常理……”林萧指尖在冰凉的紫檀木案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种完全跳出常规的思维路数,或许,这才是他那些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的根源?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稷下学宫里,那个舌战群儒、条理清晰到令人咋舌的陈望亭;又想起静心茶苑里,他用最糙的大白话,却能把国之弊病剖析得入木三分。
那些看似信手拈来的见解,其背后,恐怕就是这种独特的“梳理脉络”之功?
这个陈望亭,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日子一天天溜走,秋闱的考期,近在眼前。
整个汴梁城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焦躁的气氛。
参加考试的举子们,哪个不是头悬梁锥刺股,熬得眼圈发黑,跟地府里爬出来的饿鬼似的。
唯独陈望亭这边,画风清奇。
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有闲工夫帮着晴若琢磨怎么改造一下厨房那个老是倒灌风的烟囱。
在反复“大数据分析”了历代科举的策论题目后,他还真挖出不少有意思的潜规则。
比如某些宏大议题,基本上就是换层皮,隔几年就得拉出来溜溜;某些圣人语录,在考卷里出现的频率高得离谱;甚至连某些主考官的个人口味偏好,都能从往年那些被评为“优等”的范文中,咂摸出一二三来。
这些“研究成果”,让他在准备那些模拟的“八股范文”时,更是如鱼得水,下笔如有神助。
临考前一晚。
晴若紧张的晚饭都没扒拉几口,翻来覆去地检查笔墨纸砚有没有备齐,生怕漏了什么。
陈望亭倒是吃饱喝足,溜达到院子里,往那把吱呀作响的躺椅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起了月亮。
“公子,您……您真的一点儿都不慌吗?”晴若凑过来,小声地问,语气里全是忐忑。
陈望亭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吃得溜圆的肚子:“慌个毛线?饭也吃饱了,脑子也喂得差不多了。明天啊,就当是去爬爬格子,写几篇命题作文,顺便活动活动快生锈的手腕子罢了。”
他眯着眼,瞧着夜空中那轮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秋闱大比当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汴梁城东南角的贡院门口,已经是黑压压一片,车马喧闹,人声鼎沸。
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几百号举子挤在这儿,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
有的脸白得跟纸似的,两条腿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有的使劲挺着胸脯,一遍遍整理帽子衣服,可那飘忽的动作早就出卖了他;还有的凑成一堆,嘴里念念有词,恨不得把圣贤书当场吞进肚子里。
空气里混着一股墨汁味儿,还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贡院那扇沉重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两排穿着号衣的兵丁站得笔直,冷冰冰地扫过每一个准备进去的考生。
人群里,陈望亭那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衫,显得有点扎眼。
他没跟别人似的抓耳挠腮,也没伸长脖子瞎看,反倒两手揣在袖子里,挺有兴致地打量贡院那斑驳的老墙和气派的牌坊,那模样,真跟个溜达来看戏的没两样。
“啧,古代这考场,看着是挺唬人,门禁森严,就是不知道里头那小隔间,坐久了硌不硌屁股。”他心里头瞎琢磨,慢悠悠地跟着人往前蹭。
验明身份,领考篮,搜身检查,一套流程下来,又慢又严。
陈望亭被分了个角落里的号舍。
巴掌大的地方,一张窄桌子,一条硬板凳,头顶那点瓦片,也就勉强遮个日头。他撇撇嘴,认命坐下,摊开纸,慢条斯理地研墨。
“得,来都来了,就当沉浸式体验一把古代版高考呗。”
三声净鞭脆响,考官进场,板着脸念规矩。接着,试卷就发了下来。
一共三道题。
第一道经文,抠了《礼记》里的一小段,让你掰扯里头的大道理。
第二道诗赋,题目是“秋望”,写首诗。
第三道,策论,题目更实在:“论汴河漕运淤塞之弊及疏浚之策”。
号舍里立马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和哗啦哗啦翻卷子的声音。
不少人看到策论题,眉头能夹死苍蝇。
汴河漕运,那是大乾的血脉,可年久失修,河道堵得一塌糊涂,年年花钱跟泼水似的,就是个老大难。这题目看着就仨瓜俩枣,可真要说出门道来,没点真见识和办事的脑子,根本下不去笔。
有人抓着头发,憋了半天一个字写不出来;有人倒是写得飞快,可写两行涂三行,纸都快划拉破了。
陈望亭扫了眼题目,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经文题,撞枪口上了,正好是他用“思维导图”重点梳理过的范围。
诗赋题,“秋望”,他脑子里呼啦啦闪过好几首后世的调调,随便扒拉点意境,改改就能用。
至于那策论题,简直是往他痒痒肉上挠。前阵子跟那位“林公子”吹牛扯淡,他还真下了功夫去琢磨过漕运、水利这摊子破事。
他提笔,蘸饱了墨,下笔就没带犹豫的。
经文,他没按套路来,死抱着那个大儒的注解不放,而是从礼法变迁、社会作用、人性根本几个角度瞎掰,东拉西扯,引经据典,看着新鲜,道理却站得住脚,格局一下子就跟别人拉开了。
诗赋,他稍微琢磨了下,借了点后世诗词的壳子,主要是那份凝练劲儿,凑了首七言律诗。比不上《锦瑟》那么石破天惊,但也意境不俗,对仗还算工整,平仄也没大毛病,透着股子开阔又带点凉意的味道。
最后是策论。这才是他打算好好“秀”一把的地方。
他没废话连篇地哭诉漕运多惨多难,开篇就一针见血,说这河道堵塞的根子,就在于管事的糊涂账、底下人互相扯皮,还有就是工具太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