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流言蜚语也挡不住的锋芒毕露

漱玉轩那场“悬线度峰”的风波,余温还没散干净,汴梁城里头,另一股更阴损的风,悄没声地就刮起来了。

人多的茶楼酒肆,总能听见些压着嗓子的嘀咕。

“哎,听说了没?陈家那个二公子,邪门得很呐!”

“怎么说?”

“你想啊,原先大伙儿都当他是个草包,一转眼,《锦瑟》那种诗就出来了,王侍读那刁钻古怪的难题,他也能用那怪招儿给解了,这事儿能对劲吗?”

“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怪……”

“我可听说了,他那是走了歪门邪道,指不定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妖术!要不然,哪能跟换了个人似的?”

“嘶……不能够吧?瞧着挺斯文的一后生。”

“嗨,人不可貌相!还有人传呢,他那诗,八成是偷了那个死了的老秀才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要我说,曹家那婚退得是真及时,这种来路不明的货色,谁家敢要啊!”

这些话传得活灵活现,还顺带着把曹家和魏武侯府摘了出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像是他们受了多大委屈。

陈府。

晴若肺都要气炸了,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小拳头攥得死紧,眼眶都憋红了。

“公子!外头那些人嘴巴太毒了!他们怎么能胡吣八吣!什么妖术,什么偷诗!气死我了,真想出去撕烂他们的嘴!”

陈廷宇也在旁边急得打转,一身肥肉跟着晃荡,更显笨重。

“洞庭啊,这回可不是小事!‘妖术’这帽子要是扣瓷实了,那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把这事儿给掰扯清楚!”

陈望亭还歪在摇椅上,手里翻着本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闲书,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急什么。”他慢吞吞翻过一页,“嘴长别人身上,爱嚼啥让他们嚼去。”

“可是公子!”晴若跺脚,“这都传成什么样了!再由着他们说,唾沫星子都能把咱们家院墙给淹了!”

陈望亭这才放下书,坐起身,脸上那股子懒洋洋的劲儿淡了些。

他心里门儿清,曹家跟魏武侯府这是被逼急了,开始下死手,往绝路上推他了。诗才惊人,奇计破局,这些最多让人嫉妒。可一旦沾上“妖术”“窃取”这种脏水,坏的是根子,毁的是前程,甚至是要命的事。

“行了,我心里有数。”陈望亭站起来,拍了拍袍角,“既然他们非要搭台子让我唱戏,那我就上去亮亮嗓子。”

“公子,您打算怎么着?”陈廷宇赶紧追问。

“汴梁城不是有个‘稷下学宫’吗?”陈望亭嘴角挑起个弧度,瞧不出是冷笑还是别的,“听说那地方每月十五都有公开讲坛,各路名士都能去讲学论道,谁想听都能去,谁不服也能上去问难。”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下个月十五,我去那儿讲讲。”

“啊?公子您要去稷下学宫讲坛?”晴若和陈廷宇都吓了一跳。

那地方可不是菜市场,能站上讲坛的哪个不是名动一方的人物?台底下坐着的更是卧虎藏龙,饱学鸿儒,甚至可能有朝廷大员。一个字说错,就得让人笑话死,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去。”陈望亭语气斩钉截铁,“正好,让那些碎嘴的,当着全城人的面儿,把他们的‘铁证’都亮出来,我挨个儿给他们‘解解惑’。”

半个月倏忽而过,稷下学宫。

讲坛设在学宫里最大的明伦堂。今天这儿是真热闹,里三层外三层,乌泱泱全是人,连廊子底下都挤满了伸长脖子瞧热闹的百姓。

前头几排坐着的,非富即贵,不是京城里叫得上号的文人雅士,就是几个穿着便服,但气场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官场人物。

魏武侯世子和曹刻晴也来了,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儿坐下,脸上明晃晃挂着等着看好戏的冷意。他们倒要亲眼看看,这陈望亭今天怎么把自己作死!

陈望亭就穿了身最简单的青布儒衫,步子不快不慢,走上了讲台。

台底下原本嗡嗡的议论声,一下子小了下去。成百上千道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探究的,怀疑的,等着看笑话的,还有藏不住敌意的。

他先冲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在下陈望亭,今日借贵宝地,与诸君探讨一二,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场面话说完,他话头猛地一转:“近来,坊间有些关于陈某的闲话,说我这点微末才学来路不正,要么是靠了什么歪门邪道,要么就是拾了前人的牙慧。今天,陈某就站在这儿,等着各位高贤当面指教。谁要是有真凭实据,陈某二话不说,甘愿领受任何惩处。”

这话一扔出来,台底下立刻炸开了锅。

一个瞧着挺傲气的中年文士站了起来,正是上次在漱玉轩捧画、王侍读的心腹门生。

“陈公子果然爽快,那王某就直说了。”他声音拔高,“《锦瑟》一诗,意境高远,辞藻精妙,若非胸有丘壑、历经世事之人,断难写出。陈公子年纪轻轻,此前更是……没什么名声,怎能一夜之间,就作出此等传世之作?其中缘由,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他话没说完,但那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陈望亭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位先生的意思是,这诗不是我写的?”

“王某不敢胡说,只是心里实在不解,还请陈公子为大家解惑。”

陈望亭环视一周,声音陡然拔高:“《锦瑟》不过是我一时有感而发。至于为什么能写出来,或许是我看的闲书多了点,遇到的破事儿杂了点,脑子里偶尔蹦出点东西罢了。各位要是觉得这首诗当不了凭证,那咱们就换个玩法。”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经史子集,策论时务,往下说,农桑水利,算学格物,随便什么!各位只管问!今天,我要是有一个问题答不上来,或者说的话是虚的、空的,就算我陈望亭欺世盗名!”

“怎么样?”

这话,简直狂得没边了!

整个明伦堂,鸦雀无声。